前传一《夏之墓志铭》2

一

2018年七月。

刘耀文和宋亚轩垂头丧气地走过酒店长长的走廊，这条走廊比重庆的夏天还漫长，头顶的灯比北方的冬天要阴冷，谁也不想说话。

今天是典型的阴天，闷热到极致的空气预示着山城即将迎来一场暴雨。十三岁的刘耀文和十四岁宋亚轩也迎来自己青春里的第一场雨，这场雨足以淋湿他们对于出道所有美好的幻想。

就在昨天晚上酒店还热热闹闹，二代的练习生们拆家的本事让人担心酒店的安危，他们只是那样一群年轻的男孩子，他们相信自己会有盛大的未来，他们以为好朋友就会在一起一辈子。

可是意外就这样不期而至。

公司临时决定出道名单，名单以外的练习生都被送回重庆。

偌大的酒店突然只剩下刘耀文和宋亚轩两个人，马嘉祺和丁程鑫大晚上被工作人员叫去谈话，他们即将被告知新团要空降一个新人，公司希望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至于刘耀文和宋亚轩对新人的看法并不重要，在唯利是图的成年人眼里，他们只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他们真挚又单纯的感情毫无价值。

于是两个小孩相互扶持回到酒店。两个人一进门就往床上一躺，宋亚轩拿枕头捂住自己的脸，刘耀文原本不想哭，后来掀开宋亚轩的枕头看见一张泪流满面的脸，自己也崩不住了。他和宋亚轩在房间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眼泪比窗外终于下了的大雨还要汹涌。

以他们当时的心智，还无法切实理解什么是遗憾，他们只觉得愧疚，说好要一辈子一起走，他们却抛弃了朋友踏上了新的旅程。

他们哭到大半夜，哭着哭着哭累了，澡也没有洗，就这样泪眼婆娑的进入梦乡。

马嘉祺在凌晨回到酒店，他有刘耀文和宋亚轩的房卡，以免他们两个粗心大意的家伙搞丢方卡回不了房间，宋亚轩特意交给他一张备用。以马嘉祺修养当然知道凌晨进入别人的房间很不礼貌，可是他也知道刘耀文和宋亚轩的状态一定非常不好，他还是放心不下，一定要来亲自看一看他们。

一进去果然如他所料，房间里灯也没关，两个小孩睡衣也没换，脸上的泪痕都没擦干净。

马嘉祺累了一天，陪着工作人员准备各种成团事宜，他怎么会不难受，他们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只是那些情绪被他压抑在内心深处。有些人就连悲伤都是安静的，不舍得惊扰到别人。

他帮宋亚轩和刘耀文盖好被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弟弟们的床头深呼吸一口，这一声叹气都像是偷来的东西，不能示于人前。

丁程鑫还在跟工作人员交涉，今晚是很多人的地狱，更是丁程鑫的。

他跟每个练习生感情都太深了，或者说他对每个人付出的感情都很浓烈，一些利益，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剥夺了他的感情，将他的意志从十六岁撕裂。人们要求他铁石心肠，要求他掩盖悲伤，要求他像没事人一样踩着其他练习生的未来带着比他更小的一群弟弟创造新的奇迹，他们可是 TFBOYS 的师弟，丁程鑫被寄予厚望，他为公司做一切都理所当然。

快要天亮的时候丁程鑫回才到酒店，马嘉祺一夜没睡，直到他回来。丁程鑫像一摊水一样倒在被子上，脸埋进被褥里。马嘉祺想丁程鑫应该是哭了，所以他说：

马嘉祺:"需要我出去一会吗？"

丁程鑫声音闷闷地

丁程鑫:“不用。”

马嘉祺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低声呢喃了一句

马嘉祺:"今年夏天快要结束了。"

丁程鑫抬起头，眼睛红得不像话，他对马嘉祺说

丁程鑫:公司决定了，我是队长。

马嘉祺:那很好，这已经是当下最好的结果了。

丁程鑫苦笑了一声，说道

丁程鑫:马嘉祺，我的青春快要结束了。

第二天宋亚轩和刘耀文被丁程鑫强行拉起来去练习室，刘耀文昨晚一直做梦，梦到过去，梦到未来，梦到很多光怪陆离的东西，身上都是黏腻的汗，头发也被汗打湿贴在额头上，宋亚轩也没好到哪去，像个快要融化的糯米糍。

丁程鑫把刘耀文推进浴室，让他赶紧洗个澡清醒一下。马嘉祺也把宋亚轩带到隔壁洗澡。

临走前刘耀文和宋亚轩对视一眼，他们昨晚约定好今天谁都不能再哭鼻子。

房间里只剩下丁程鑫，刘耀文知道他在，但是在浴室里听不见他的声音，这让刘耀文特别没有安全感。

刘耀文:丁哥

丁程鑫:"怎么了？"

刘耀文:"我想和你说说话……"

丁程鑫:你说呗。

刘耀文又开始难过起来。

刘耀文:"我们还有机会见到贺儿和张哥他们吗？"

丁程鑫:"会的，放心吧，我们的心是不会散的。"

刘耀文不知道丁程鑫在骗他，丁程鑫只是编造了一个天真的童话，让刘耀文乖乖接受即将来临的出道。

事实上，从前离开丁程鑫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刘耀文洗完澡出来，穿着不太合身的宽大体恤，下摆长到膝盖那里，顶着一头湿漉漉又乱糟糟的头发，看得丁程鑫噗呲一声笑出来。

他对刘耀文招招手

丁程鑫: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简直像被淋湿的流浪狗，快来，哥给你擦擦头发。

擦头发的浴巾遮住了刘耀文的脸，丁程鑫跟往常有点不一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刘耀文听见他缓慢地说

丁程鑫:出道之后，你跟亚轩就是大人了。

这就是刘耀文一直梦寐以求的长大吗？他突然领悟，"长大"不是能对付一切的挡箭牌，它拥有着巨大的重量，像铅球牵着人悠悠地往下坠。原来什么时候长大，怎样长大，都由不得自己决定。

刘耀文:你也是这样长大的吗？

丁程鑫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刘耀文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刚准备找补，可是丁程鑫又继续擦拭的动作。

丁程鑫:是的，习惯就好了，以后我们还会遇见新的人，也会有人离开我们，心不散就行。

丁程鑫的犹豫不是因为过往的伤痛，那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久到已经结疤，终于在慢慢复原了。他只是惊觉刘耀文可能知道他没来十八楼前的那段历史，无非是有人离开，有人留下的烂俗剧情，可是人们说那是有点混乱，有点苦涩的楼史。

原谅刘耀文依旧无可避免地因为分离继续难受着，这是属于小孩子的权利。

擦完头发，丁程鑫捧着刘耀文小小的脸蛋，笑得眼睛弯起来说

丁程鑫:刘耀文，出道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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