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2017年的夏天。
重庆的白光依旧泛滥弥天。连续几日的高温让人觉得夏天永远没有尽头。
热浪席卷了这座山城,下午三点南滨路上看不见一个行人,时代峰峻公司楼下矗立着一个孤零零的自动售贩机,贩卖机遮住了些许灼人的阳光,在旁边形成一块小小的阴凉地,两个锅盖头的小人儿挤在阴影里面,忍受对街垃圾桶散发出的腥臭味,一小口一小口地偷喝着来之不易的冰可乐。
刘耀文让宋亚轩整个人躲在阴影里面,自己大半个身子暴露在阳光下,骨骼还未发育成熟的胳膊被太阳炙烤着,晒得发红,好在那时的他对于做偶像,做明星,对于自己即将被选中的璀璨未来毫无概念,只是觉得男孩子晒黑一点也没关系。
皮肤黑一点是有男人味的表现,十一岁的练习生刘耀文如是想。
如果没有遭遇时间的量裁,如果没有脱轨般的爆火,刘耀文愿意永远停留在这个夏天。
头顶的蓝天像宫崎骏的动漫,浮云渲染上一些青春的釉质,整个重庆像一个巨大的冰淇淋城堡,在热浪里融化,化成嘉陵江,化成轻轨,化成一座座不规则的山脉,化成一群少年们记忆里的故乡。
这时候没有人知道,小小的可乐贩卖机旁边小的两个人,将会成为未来娱乐圈的传奇。
宋亚轩舍不得喝完可乐,他小口嚎着吸管,问旁边的刘耀文
宋亚轩:"今天的舞你学会了吗?"
刘耀文不知道在想什么,蹲着玩自己的鞋带,于是宋亚轩又问一遍,刘耀文回过神来,反问道
刘耀文:"是丁哥跳的那个吗?"
宋亚轩:"是的,就是那个,快要飘起来的舞。"
刘耀文:"快了,还差一点。"
宋亚轩对于感情过于懵懂和迟钝
宋亚轩:"你天天去看丁哥,要是不会才奇怪。"
刘耀文抬起头,身上晒得发疼也不说,但是他的眼睛在发光。
刘耀文:"那正好,我们再去看看他吧,说不定再看几遍就会了。"
13岁的宋亚轩没有什么脾气,是个哥哥们眼里典型的乖小孩,他当练习生以来做的最不符合刻板印象的事情就是借马嘉祺的支付宝陪刘耀文下楼偷喝可乐。
他点点头说
宋亚轩:"也行。"
两个小人儿又小心翼翼地溜回公司,按下十八楼的电梯,直奔走廊最后一间练习室,不出意外丁程鑫正在里面接受季度考核
刘耀文拉着宋亚轩,两个人用力踮起脚尖通过门上的透明玻璃望向练习室里面。
其实有工作人员发觉到他们的到来,只是懒得说,每天公司来来往往的人,有摄像师,策划,编导,甚至还有偷拍的私生,那么多人为丁程鑫而来,两个离出道遥遥无期的小试训生也不奇怪。
丁程鑫正在跳舞,那天他穿了一件白纱制的衬衫,每次抬手衣摆就会飘起来,漏出一段纤细的腰肢,白暂的手腕再缓缓放下,白纱再滑下去,一举一动,行云流水。未成年的他很瘦,瘦到后背的肩胛骨凸起,半透明的衣服抵在骨头上,好像即将生出白色双翅的蝴蝶。
刘耀文真的觉得他跳得已经很好了,可是舞蹈老师仍然不满,而且说话颇有些毒辣:"核心力量训练不够,主要还是腰腹那块的问题,你的腰为什么总是提不起力气,现在有些比你进公司晚的练习生都会做了,你为什么做不到?"
丁程鑫不反驳她,就站在原地小声喘气,舞蹈老师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刘耀文没注意听,他只是看着丁程鑫的侧影,有一滴汗从他的下颌处滴到地上,然后宋亚轩的声音也砸下来
宋亚轩:"可是如果这都不算好,那我们怎么可能出得了道.."
刘耀文心想,出不了道了吗?丁程鑫肯定是能出道的,如果自己出不了道,是不是很难有机会再看见他了。
他不忍心再看丁程鑫被骂,垂头丧气地从门旁边离开,与此同时还不忘安慰宋亚轩
刘耀文:"没事的宋亚轩儿,你唱歌好听……"
宋亚轩也跟着他离开
宋亚轩:"唱歌好听的人太多了,马哥唱歌才叫好听,哎对了,我们晚上是不是还有声乐课来着?"
刘耀文看起来有些失落,刚刚宋亚轩不经意的话点醒了他,他好像真的离丁程鑫很远很远。 他们俩慢悠悠地逛回自己的练习室,马嘉祺靠在门口等他们。
马嘉祺:"不是说去买个可乐吗,怎么去那么长时间?"
两个小人抬头看着马嘉祺,眼睛不经意流露出的天真让原本着急的马嘉祺瞬间心软。
他这时也只是个含蓄内敛的普通练习生,还没有饰演公司自制剧主角的机会,也就是说,这时他不是简元,身上也没有简元那种阴狠敏锐的气质。
他只是时代峰峻二代众多练习生中的一个,出尘绝世到没有其他天花乱坠的头衔,不是什么队长,不是什么断层 top ,只是刘耀文和宋亚轩的哥哥,会偷偷借他们钱让他们出去买可乐的哥哥。
直到命运的齿轮在转动中终于颠覆了原先高层林立的大厦,让二代的这群人从柔软无害的生命层直接进入人世的第二层。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宋亚轩有些鼻塞,说话黏黏糊糊,分不清前后鼻音
宋亚轩:"我们喝了两瓶可乐,然后又去看丁哥跳舞。"
马嘉祺笑了笑
马嘉祺:"那好吧,我是怕你们丢了。"
他揽过两个小孩的肩膀,将他们带进凉爽的空调房。按理说刘耀文年龄太小,作为三代的试训生进入公司,是没办法和宋亚轩马嘉祺一起训练的。
那么我们把时间往前推,回到半年前。那是如同幻觉一样让人头晕目眩的时光,好似天堂和梦幻原来触手可及,云层的天使可以落向地面。
刘耀文穿着黑色的儿童羽绒服坐在三代练习室里扣手指,周围都是跟他不熟悉的人,舞蹈老师带他们训练起来不算认真,除了拉筋压腿也没教什么,练习室不见天日,但比起隔壁已经曝光的练习生来说,轻松的就像游乐园,大家都没有什么竞争意识,以至于他想努力都没有方向,提不起野心。
那一年他母亲刚刚离婚,独自带着他在重庆生活,他很想很想给母亲挣口气,很想靠自己的努力让母亲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工作人员在学校厕所门口选中他的时候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十一岁的刘耀文听不懂漂亮话,只知道是像前辈 TFBOYS 一样训练,然后有机会出道,有机会当明星,有机会挣大钱。
他回去说给妈妈听,妈妈听说是免费的,又教跳舞又教唱歌,当了正式练习生还有工资拿,就当刘耀文只去做小兼职了,所以给他买了新的羽绒服,剪了新发型,让他好好玩,玩得开心。刘耀文和母亲都是极其纯良的人,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楼内竞争的残酷以及娱乐圈勾心斗角的凶险。
这是早期时代峰峻练习生的共性,也是所谓纯血养成系的共性。他们来到时代峰峻,不为名气,不为出人头地,或许只是因为有免费的训练,于是就天真地踏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刘耀文浑浑噩噩地训练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习惯了拉筋和压腿的剧痛,这个当口工作人员风风火火地送来一个让人激动的消息。
《圣诞夜奇幻秀》线下演出正在编排中,三代的试训生有机会去做伴舞,还很可能有自己的节目。大家都很激动,刘耀文心中燃起了一丝火苗,如果可以上舞台就好了,这样妈妈就可以从电视机里看见自己。他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
当然,能不能上舞台,有没有出境的机会都不是他们自己可以决定的,事实上这与优胜劣汰也无关,在十八楼做试训生,运气比实力更重要。他们那么小,脸都还没有长开,站在一起又小又土,挑不出谁更好一些,只觉得都是稚气未脱的小孩子。
冬天是离夏天最远的时候,刘耀文对这个冬天的记忆是寒冷的,模糊的,漫长到他以为夏天不会再来了。
他记得他们这群小男孩像等待着被挑选的商品,每个人都很迷茫,又都很兴奋。他们想上舞台,他们渴望被看见,他们离那个名利场那么近又那么远,试图窥伺到一点会爆红的苗头。
然后丁程鑫来了。他戴着白色的口罩推门进来,刘耀文先是看见他那双眼睛。这双眼睛很长,眼尾有些上扬,泛着潮湿的水汽,隐约有些发红、淡色的瞳孔扫过一圈人,起初丁程鑫并没有看见刘耀文,因为太多人看向他,他没法一一回应。
接着张真源也进来了,那时他比丁程鑫要矮一些,丁程鑫低头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摘下口罩,口罩下面是一张笑意未褪的脸,春天立马涌入这个因为开空调而有些干燥的空间,他水光潋滟的眼睛将某些湿润而温暖的东西带入练习室。他跟这里格格不入,别人都去适应环境,他将环境变成适合他待的地方。
丁程鑫以及二代其他练习生理所应当地成为焦点,刘耀文紧张到咽口水,尤其是丁程鑫真的开始认真选人的时候,他突然矛盾起来。刘耀文很想被丁程鑫看见,因为丁程鑫的选择决定了妈妈能不能在电视上看见他,同时他又很羞涩,跟这些训练很多年并且小有名气的练习生比起来,他似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短短的几分钟被拉得很长很长,可是跟整个青春比起来,它轻描淡写得就过去了。因为丁程鑫没有浪费时间,他在刘耀文的注视下走到他面前,因为完全不熟,丁程鑫过分温柔,他小声问他
丁程鑫:"你叫什么呀?"
刘耀文抬头看着他,感觉不太真切,在他眼里丁程鑫已经是明星了,现在是一个明星站在他面前。
刘耀文:"我叫刘耀文:。"
刘耀文怀疑丁程鑫其实根本没有听清,他只是看着丁程鑫对着工作人员指了指他
丁程鑫:"就他吧。"
丁程鑫的到来让空气里膨胀着温暖的阳光和风信子的碎屑,他轻轻一挥手,仿佛就带来一些细微的芬芳。
命运真的是无比奇怪的东西,丁程鑫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试训生里,刘耀文是最喜欢他的。他不知道,可是他依然选了刘耀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丁程鑫是刘耀文演艺生涯的灯塔,他一个不经意的选择改变了刘耀文的人生,或许以刘耀文自身优越的条件,出道是早晚的事情,可是丁程鑫的选择加快了这一进程。
丁程鑫亲手选了一个小孩,让他来到自己身边,陪自己走过未来几年的春夏秋冬,陪自己走过成团的喜悦和出道战的艰辛,从自己的伴舞变成了舞伴。
他亲自选了一个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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