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陆军总医院的抢救室，

此刻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十八个小时，六轮抢救过后，医生们依旧不能讲重伤的黄婷婷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反倒是要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但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遗憾，毕竟那颗子弹伤及要害，黄婷婷能坚挺这么久已然是个奇迹，负责主治的医师甚至替她写好了死亡通知书，就差把时间给填上了。

“靳主任，病人现在完全失去心跳、血压，瞳孔已呈放大状态，没必要再抢救了。”一个护士从抢救室当中走出来，摘下口罩面色凝重的将结果告诉了等候多时的急救主任医师。

主任医师没有说什么，只是迈步进门，做最后的核实，连续几分钟过去，监测仪器是只是接连不断出现一条条的直线，还有那刺耳的警报声，一番全面检查过后，他正式确认，躺在病床上的黄婷婷不治身亡了。

“今天这场例会是非常重要的，鉴于昨天晚上帝都发生了如此严重的案件，我们集团军又负责帝都的警备安全，因此我要各部队主官务必要重视起来，绝对不能擅离职守，对我本人来说也是这样，最近我就住在警备司令部里面，戴参谋长也是，我希望几位师长也能如此。还有一点，你们回去之后要告诫部下，最近也不要随意到帝都市区走动，无论是在驻地还是外面，都不准过多议论这件事，以免泄露机密，一旦出现问题，总司令肯定要向我追责，到那时候我不管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当这个司令长官，都会严肃处理惹出麻烦的那个人，我不希望我们多年的战友感情，就因为这个一笔勾销，都听明白了吧？”孝陵卫的一号会议内坐满了第7集团军连级以上军官，大家无不肃正的注视着正在讲话的吴哲晗，这次她罕见的全程站着开会，并且不住的环视众人，仿佛恨不能抓住每个人问一遍。

军官们平素对吴哲晗的笑脸司空见惯了，如今她这样板着脸，大家自然能从中体察到事态的严重性，随后异口同声响亮的回答道，“知道了！”

“好，我的话也都说完了，现在就散会，你们回去以后马上传达布置，晚饭之前要让每个士兵都知道警备司令部的决定。”说罢最后一句，吴哲晗才缓缓坐下，拿起早就冷却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起来，一旁的戴萌时不时瞥一眼三三两两散去的军官，也是默不作声。

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偌大的会议室内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戴萌换了个坐姿，叹了口气，“才安生了几天啊，就出了这样的事……”

“出事倒无所谓，我只是希望别和我们扯上关系就好，大哥离任都这么多天了，军政部的新任命还是没下来，一直让朵朵代理师长也不是事。”放下杯子，吴哲晗皱了皱眉，低声回应戴萌。

“我看当初的调动就是临时才决定的，25师现在也是这样，一下子就把咱们集团军三个将官拿走，而且消音和冉蔚都被打发到那么远的地方，这往后……我们怕是没有多少太平日子了。”戴萌微微点点头，不无担忧的继续说着。

“只要新来的人不给你我添麻烦，就不去多管闲事好了，晚上我单独找徐楚雯徐慧玲，提前打个招呼，让他们处理好和新来军官的关系，他们25师不出幺蛾子，我也就放心了。”吴哲晗瞥了瞥窗外，若有所思道。

“本来我觉得无所谓，不过现在多事之秋，想得周全一点总没错”戴萌站起身，在离开前又说了最后一句话，“我那边还得处理参谋们的事，晚上再去找你。”

吴哲晗抬头轻轻嗯了一声，闷头握着茶杯沉思起来，眼神中放射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莫名的慌乱，她现在承认，这是生平第一次如此方寸大乱，幸好旁人无所察觉，但又如何呢，自己能否平安度过这关尚且未知，这一切都早已注定，至少她现在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至少大家还仅仅知道，昨夜王子杰遇刺未遂罢了。

转眼又是华灯初上的夜晚，忙碌了整整一下午的孝陵卫依然没有消停一会的意思，办公室里的冯薪朵坐在沙发上发呆，已经半个多小时了，直到万丽娜推门而入，才打破了这份沉默，“朵朵，怎么，看样子你要去出去啊？”

“嗯啊……我这几天胃不太舒服，已经提前约了医生，一会去看看。”冯薪朵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忙对万丽娜说。

“那就快去吧，师部现在也没什么大事，对了，你晚上还回来吗？”万丽娜走到她身边笑了笑，追问道。

“大概要回来，我看也不是多大的毛病，吃点药也就好了。”冯薪朵说着站起来看了看表，马上要八点了，自己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于是拎起包匆匆忙忙出了办公室，叫过司机向市区进发。看病没花了多长时间，因为诊所离着她的住处不远，冯薪朵就溜达着回了家。

刚刚走到自家门前，却见自己的司机已经把车开来了，这让她略有些不快，不是明明已经告诉过他先回司令部了吗，还没等她开口，司机先一步下了车走到她面前，伸手微笑道，“副师长，您刚才把手笔落在车上了，我走到路口那边的时候发现了，幸好没开那么快，不然您要是发现表找不到了，肯定要着急的。”

“哦哦，多谢你啊小林，路上慢点。”原来司机是还东西的，冯薪朵顿时也就没了气，微笑着接过自己的手表，她转身快步上楼，进了家门。

一进家门，冯薪朵几乎是失魂落魄般瘫坐在沙发上，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全完了，王子杰竟然鬼使神差般逃过一劫，可自己却没这么走运了，枪手已经落网，大概很快就会供出所有参与过这件事的人，说不定过了今晚，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在这样恐怖的想法当中她越陷越深，身上不由自主冒出了冷汗，忽然一个想法跳出来，似乎让自己得到了解脱，那个假身份已经闲置许久，现在正是救自己一命的时候，只要能顺利离开塞纳，那么接下来还有生机，然后直接赶往纽约去投奔自己那个远房表哥，自己就能化险为夷了，想到了这里，冯薪朵一把跳起来小跑进书房，小心翼翼抽出写字台的抽屉，把那个小包裹拿出来，转身就要收拾行李，可还没走出门，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顿时又惊慌起来，可又不能不去接听，迟疑了一秒钟，她回去抓起了听筒，“喂，我是冯薪朵……什么，这是真的吗？你说已经确认过了，那现在怎么办……那我知道了，谢谢，我没事，我会找机会告诉大家的，放心吧，好，再见。”

挂断了电话，冯薪朵再没去收拾东西，这通电话无情打碎了她的想法，走已经没有意义了，更何况自己也大概逃不出这五指山了，自己走了一招最烂的棋，已经被自己亲手将死在棋盘上，何苦再做无谓的挣扎呢，还不如抓紧时间留下几句话，就是这股信念，催动她坐下来，提笔于信笺上留下最后的文字。

写罢，冯薪朵的头脑又是混混沌沌的了，她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却终究失败了，不知怎么的，她又起身抽出了书架上的相册，似乎在翻找着什么，片刻过后，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上，那是多年前自己即将离开帝都前往巴黎上任前与吴哲晗的合影，两个人笑得都很灿烂，本来一派温馨的场面，可冯薪朵一见此仿佛受了刺激一般，二话不说就拿出了照片，把相册随手掷在地上，狠命撕扯着，照片不多时就化作齑粉散落一地，冯薪朵看着碎片，似乎得到了莫大的解脱，喃喃自语般，愤恨的低语，“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害了两条命……”

就在这个普通的夜，没有人注意到这样的一幕，一个万念俱灰的女人将一只信封塞进了家门前的邮筒，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没人知道她要去哪里，只是她自己不停的走着，慢慢和这黑暗融为一体了。

又一日。

万丽娜、钱蓓婷、孙芮被临时召集到集团军参谋长办公室内，他们不大清楚自己被叫来的原因，戴萌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夹，面色略微严肃的打开，对他们说道，“下面我将宣布军政部刚刚下发的命令，请你们认真听。”

“是。”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根据帝都军事防备需求，以及实际情况需要，兹晋升陆军第17步兵师参谋长万丽娜、陆军第19步兵师副师长孙芮、陆军第19步兵师参谋长钱蓓婷为陆军准将”戴萌缓缓宣读了文件，随后笑逐颜开，难掩激动之情，“说实话，这个决定来得很是突然，不过对于你们可是天大的喜讯，以后咱们集团军师一级军官就都是将官了，可喜可贺啊，本来应该坐下来好好庆祝一下，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能将就了，改天安生了，我掏钱请你们啊！”

“老戴，这你可就见外了，其实谁请客都一样，我们也算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肩膀上扛了将星，担子不也更重了吗？”孙芮也笑了，不过却是很平常，或许是眼下的突变冲淡了原本该有的喜悦，就连钱蓓婷和万丽娜脸上的笑容也是那般敷衍。

“新的军衔过几天才能下发，你们就不用着急了，芮哥、小钱，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和娜娜说点17师的事”戴萌又嘱咐了一句，就打发孙芮钱蓓婷离开了办公室，待他们走后，戴萌指了指一旁另一个文件夹，接着告诉了万丽娜另一个消息，“军政部的第二道命令是关于你们师的副师长人选，说起来更有意思，居然是把叉叉从总参一厅调过来。”

“真的？那太好了，正好加上朵朵也都是老熟人，之前我还正担心磨合的问题来着，现在倒是不用了。”对于这一点，万丽娜颇感意外，但也欣喜，至少这省下了不少麻烦事。

她的无心之言猛然间提醒了戴萌，顿了顿，戴萌连忙追问道，“对了，朵朵在办公室里吗？”

“没有啊，到现在也没回来，就在来你这里之前我还给她家打了电话，和上午那会一样，根本没有人接……你别担心，我已经叫师部的军官去家里看看情况了，估计现在也应该回来了，我去问问他们”万丽娜面露疑惑，冯薪朵一贯都很守时，为何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虽然一时半会也猜不准，但也没必要再猜了，她安顿了戴萌几句，说着就匆匆出门回自己的办公室，刚走了不多几步，就迎面遇到了那两个被自己派出去的军官了，“参谋长，按您给的地址去找过了，敲了半天门根本没人开，我们怕耽误事，就赶紧回来向您请示。”

听到这里，万丽娜真有些懵了，难不成冯薪朵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但转念她就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么该去哪找她，又成了摆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大难题，一番左思右想，她似乎是找到了一条路，连忙嘱咐其中一个军官，“这样，你马上去找小林，就让他去昨天晚上副师长看病的那家诊所，问问她有没有再来过。”

那军官听令后立即动身了，万丽娜不敢大意，也紧随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随时等待着结果，可她又失望了，半个小时之后司机传回消息，原来冯薪朵自打昨天晚上离开诊所就再没去过了，这最后的线索也中断了，万丽娜真有些要崩溃了，但发愁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之后，她想到了新的办法，去找另外那些熟悉冯薪朵的人帮忙。

轻轻推开另一间办公室的门，万丽娜恰好和赵粤的目光相撞了，再一细看，张语格李艺彤也都在，不过现在没时间寒暄，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立马问起了他们，“你们知道朵朵平日里都常去哪些地方吗？”

“平时啊……澄观楼、善台书屋，也就是这些地方了，怎么了？”赵粤对此倒是很清楚，几乎是脱口而出，而对于万丽娜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她自然是一脸的疑惑。

万丽娜于是三言两语的把原委告诉了赵粤，一旁的李艺彤听了则是连连摇头，“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有心情泡茶馆看闲书啊，我看还是别费劲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赵粤看了看万丽娜，又回头看着李艺彤，轻轻摇了摇头，“我也知道朵朵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不过凡事无绝对，去试试也没什么错。”

“好，既然这样，我就死马当活马医吧，再去找找。”万丽娜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扭头又匆匆忙忙的去找自己师部的军官，简单的几句嘱咐过后，众人又分头开始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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