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军长，这是军政部给咱们集团军新派来的参谋长人选，您先看看。”一位参谋军官拿着一份文档推门走进集团军司令长官办公室，叫住了正准备到下属师检查工作的许光煐。

“哦，知道了，先放在那吧，等我回来再说。”许光煐急着就要走，随口回应参谋，说着就去拿帽子。

“新参谋长马上就到军部了，属下觉得您还是先熟悉一下，免得到时候尴尬。”参谋军官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上前一步把手中的文档递向许光煐。

“还有什么熟悉不熟悉的，不就是我在陆大的同期姓任的那个吗？”许光煐戴上帽子，满不在乎的嘟囔了一句。

“不是啊军长，上面临时决定换马了，所以说……您也别着急走了。”参谋一见许光煐还不知道情况有变，立马提醒道。

参谋的话让许光煐不由得一愣，旋即接过文档拆开浏览，等他看完其中所介绍的详情，脸上显出大惑不解的神色，转身拉着参谋一起缓缓坐在沙发上，琢磨起上峰的用意，“让鞠婧祎到我这里来当参谋长，这算是平级调动，况且她之前还当过集团军副司令，军政部这么安排不合常规啊。”

“谁说不是呢军长，不过我看过任命书的附件，新来的鞠参谋长还要兼任省防卫司令，八成是上面觉得单给一个参谋长不太好看，才这么做的。”参谋也对此表示赞同，随之也给出了自己的分析。

“嗯……你说的倒是在理，不过管民兵有什么好费心思的，省防卫司令也是个闲职。哦对了，杭州那边知道这件事了吗？”许光煐听罢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文件，追问参谋道。

“还没来得及，属下一会就去处理”参谋立即回应，许光煐嗯了一声就打算出门，两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不过那名参谋显然还有话要说，因而没有挪步，显得小心翼翼，“军长……我有句话憋在心里好多天了，这会说出来，希望您别怪罪。”

“说吧，我听听是什么。”许光煐很淡然的回答。

“唉，幸好新参谋长今天就到，要不我们作战计划处的人可要受不了了……也不知道陆副司令最近是怎么了，脾气变得很不好，有时候莫名其妙就发火了，昨天晚上就是这样，季副处长不太舒服晚来了五分钟，结果被骂了好一阵，我们谁也不敢劝。军长，是不是陆副司令遇到什么事了？”参谋顿了顿，低声的和许光煐说起了情况。

“这个我大概知道，有些情况你们看见了就得了，别的也不要瞎打听，遇到了可以跟我说，我来处理就行。我记得陆副司令和鞠参谋长是陆大同期，一会等她来了，你让副司令出面接待一下，我得马上去99师和103师那边了。”许光煐点了点头简单嘱咐了参谋军官几句，赶忙快步出了办公楼，忙着完成自己的日常工作了。

陆婷头昏脑涨的走出作战计划处，看了看表都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忙了大半天的她这才赶紧到饥饿，正准备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参谋军官拦下了她，告知了鞠婧祎已经到任的消息，她没多说什么，只是轻声回了一句“我去洗把脸”，加快脚步离开了。

刚刚把毛巾放好，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陆婷抬头一看，正是那张久违的面孔，“大哥，我来了”鞠婧祎身穿一套崭新的浅色常服，正笑意盈盈的注视着她。

“啊……小鞠，你这么快就来了，来来，坐”陆婷自然满心欢喜，转身忙着去倒茶，好友相见必定有说不完的话，二人叙旧谈天寒暄了好一阵子，鞠婧祎问起了陆婷，“刚才作战计划处的军官带我看过了我的办公室，还真是不错，学长现在不在这里吗？”

“他去巡视下面的部队了，估计得晚上才能回来，你舟车劳顿也辛苦了，履新的事可以慢慢说，说实话我也连轴转了好几天，最近事情比较多，陪我出去走走吧。”陆婷随即回应道，说罢站起身慢悠悠走出去。

鞠婧祎轻声答应过，两个人很快来到了办公楼外的空地上，不自觉的谈及了正题，还是陆婷先开口，“军政部突然临时换将，我猜是老头子有了新主意吧，可我觉得这事还没完。”

“之前我也听说了，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假装不知道就好，军事训练部这个衙门挺闲的，我又闲不下来，这次离开帝都上任，其实倒也圆满，躲开那个是非之地，心里也就踏实不少”鞠婧祎随陆婷漫无目的走着，似乎长舒了一口气，停顿了片刻，她的语气变得惆怅，“那些日子过得真是惊心动魄，当年在战场上也不如这一次，朋友们连遭不幸……其实我们最担心的还是大哥你，五折给我打过几个电话，想着怎么让你不担心，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我们有心隐瞒也无济于事。”

“没什么，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想了，这样我们心里都能好受点。”陆婷长叹一声，停下来了脚步，目光却不敢直视鞠婧祎，而鞠婧祎则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微笑的面孔，已经化作一片愁云，眼圈不由得泛红，鞠婧祎心里也更不是滋味，陆婷很想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何而起，但心底的痛楚又令她极力躲避，这些都不重要了。

“不想也好，要不然又是一阵伤心。关于朵朵的后事，我们已经处理妥当……总之安葬在帝都了，没几个人知道。”好一阵过去，鞠婧祎舒缓心情，将同期们的决定告诉了陆婷。

陆婷转过身，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顿生无限感慨，“谢谢大家了……这件事瞒过国保局也不容易，朵朵误入歧途，能落得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总比死无葬身之地好，以后就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免得大家都难过。”

一阵微风拂过，两个人又陷入沉默，这或许就是命运，时常捉弄着每一个人，除了唏嘘不已，再无更好的表达，鞠婧祎感觉这个话题不该再说下去，她和陆婷一样不愿意回忆这段往事，就当它从未存在过，请时间抚平伤口，想了想，她悄然转移了话题，“大哥，临走之前我拜会了冉梦晨和张宇辉两位学长，想让他们替我出出主意，毕竟我算是被赶出帝都来的，接下来是好是坏我说不准，而且这里不比帝都，消息传递肯定会慢，我们两个人在这里……总感觉四边不靠。”

“冉司令毕竟是长官，你去找他也好，而且又和许军长多年至交，八成已经打过招呼了，其实你不用担心，光煐学长还是个很随和的人，这样的前辈可以信赖，我们也算背靠大树好乘凉。”对此陆婷显得不以为意，安慰起鞠婧祎。

“但愿如此吧，算了，这里是个新天地，不想那些烦心的事了，人一旦忙碌起来，心情会好很多。”鞠婧祎点点头，笑逐颜开道，两个人又迈步继续向远处，空气中传来些许爽朗的笑声。

走廊里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的气氛，引得众人把目光投向噪音的制造者，只见是个准将在匆匆忙忙的走着，脸上浮现焦灼的神情，甚至走过三楼的时候还小跑了起来，一不注意，她险些撞在一位年长的医生身上，医生皱了皱眉，用自己浓重的南方口音冲着那个身影不满的喊了一句，“医院里脚步轻一点不知道啊？”

准将连头也没有回，还在小跑着，步伐迈得更快了，终于在气喘吁吁中，她来到了病房门口，一旁的椅子上还坐着个低头的军官，她也认识此人，连忙向她发问，“络络……晓玉她现在怎么样了啊，怎么样了？”

“你进去看看吧……已经在弥留之际了。”徐子轩一抬头，张雨鑫满是汗水的脸呈现眼前，哽咽了一下，她缓缓抬起胳膊，指了指病房。

“好……大家一起进去吧。”张雨鑫顾不上擦汗，连忙回应道。

“我实在是面对不了，一看见晓玉那个样子……我就忍不住，唉，你先进去吧。”徐子轩的双眼早已哭红，手上握着的手帕也被浸得半湿。

张雨鑫轻轻点了点头，推开房门走进，她看到的何晓玉已经气若游丝，对于她的到来没有做出反应，病床旁边的许佳琪正强忍悲痛，只是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张雨鑫俯下身子握住何晓玉的手，在她耳边低声呼唤，“晓玉，我是张雨鑫……我来看你了。”

这一声呼唤过了许久，何晓玉费力的半睁开眼睛，望着张雨鑫凝神，此时她已经说不出话，也只能以眼神表达自己的感情，张雨鑫知道她这是强打精神，不敢浪费时间，张雨鑫立马继续道，“家里的事情我们帮你安排好了，你别担心，校长已经给军政部下令追晋你为空军准将。”

何晓玉听罢，微微挤出笑容，握着张雨鑫的手轻轻抬了抬，恋恋不舍的和他对视着又张了张嘴唇，张雨鑫和许佳琪明白，她要留下些遗言，于是紧凑到了何晓玉面前静听，微弱的声音渐渐响起，“你们费心了……请原谅我要……先走一步了，以后要是实在想我，就到墓地来看看我吧。”

“一定……一定，我们不会忘记你的。”许佳琪忍不住了，两行清泪滚滚而下，慰藉着即辞世的何晓玉。

“回家了，回家了……”何晓玉自顾自的喃喃低语，再认真的看了看两位同期好友，她生命最后的火光已然要熄灭，慢慢的她松开握着的手，无力的垂下，一旁的监测仪器随之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一道道直线表明她失去了所有生命体征，在与病魔抗争了无数日夜后，一位王牌飞行员就此陨落。

“晓玉！晓玉！”两个人几乎同时大喊起来，试图唤醒一个不可能再回来的灵魂，尽管她们知道这是妄想，但这何尝不是对朋友的留恋，一直坐在门外的徐子轩也听到了这一声声呼唤，夺门而入，她凝视着何晓玉留给自己最后的一幕，不禁还是伤感，喃喃自语，“你不用再受苦了，晓玉……”缓缓倚靠着白墙，她一瞬间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张雨鑫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趴在何晓玉的身上恸哭，许佳琪又何尝不是这般哀伤，她的手拂过何晓玉逐渐冰冷的脸庞，注视着她仍然半睁的双眼，许久过后，伸手轻轻替她合上，结束了这一切，“晓玉，安心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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