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这是莫寒接任总参谋长的第一天，不过略微不合她往常习惯的是，第一位来到办公室的并非是军人，而是个看似和莫寒八竿子打不着的高级人员。起初秘书来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莫寒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随后陈问言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稍加寒暄之后，陈问言落座将一摞厚重的文件夹摆在了莫寒面前，开始缓缓向她陈述“浅水湾计划”的所有细节。对此连一贯感觉见多识广的莫寒也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听仔细，这可是帝国头等机密，莫寒也是在去年十月份，第三研究所在位于西北的基地完成第一次核武器爆炸试验后，才得知了这种新式大威力武器的横空出世，毕竟莫寒不是专业人士，尽管陈问言用尽可能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这个庞大的计划，可她听着仍然感觉云里雾里，不过临近末尾的时候她总算是感悟到了一些要素，这种武器是基于对宇宙基本力的运用，连太阳也从中汲取能量，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忽然心头一颤，如果将来还会爆发世界大战，那么核武器的出现会极大的改变战争形态，甚至于彻底改变人类历史走向，更进一步而言，也许以往曾经引以为傲的战术战略思维统统要过时，事到此时，莫寒思绪当中的兴奋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无限的隐忧，总参谋长身为帝国军队的掌舵人，莫寒需要尽力而为的，是继续展望未来，她一瞬间感受到的压力，自然可想而知。

“核辐射，这能够烧灼一切的射线……”陈问言走后，莫寒仍然念念不忘，不住地思索的，念叨了片刻，她忽然联想到了什么，立即抓起电话，“程戈，你通知防化兵司令部的许婉玉参谋长一个小时之内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她的办公室门紧闭着，与匆匆赶来的许婉玉密谈了许久，直到总参谋长的办公时间结束才算告终，程戈见天色渐晚，准备按照往常一样送莫寒回去，而莫寒却摆摆手，顺手拿起一旁的军帽，“今天就不必通知司机班派车送我回去了，费了一整天都脑子，我真感觉累了，索性在路上散散心，就让许杨玉琢陪我一起吧。”

程戈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办公室，随后许杨玉琢准时来面见莫寒，二人漫步着离开了总参谋部，走在夜幕低垂的帝都大街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总长，说句实话，您最近确实是太辛苦了，每天都要见那么多的高级军官，我这个当警卫室长的也感觉数不胜数了。诶，对了。最近陆军大学翻修了校史馆，您不打算去看看嘛，权当是放松一下心情了，而且依我看，后辈的学生们见到您一定非常兴奋。”

“我个人对那些没什么兴趣，还是免了吧，如果陆大的校史馆想请我做些捐赠，那我当然义不容辞”莫寒听了只是微微一笑，显得对此反应平淡，而后接过话题话锋一转，笑问许杨玉琢，“我并非是无情之人，不过是感觉自己今天能走到总长的高位上，都是平常事罢了。其实我感觉你应该回去看看，咱们阔别已久的母校如今是什么模样了，而且相比起来，你的履历算得上更传奇，装甲师参谋长现在成为总参谋长的警卫室长，这可是天壤之别，虽然我不计较部下的出身，但是今天没有旁人，我很想知道你的感想。”

“总长，其实我没有那么多长吁短叹，当初伤愈我就改派到了其他部队，默默无闻了几年之后又被调到帝都，那时候我连自己的档案在哪里都不知道，也就没什么太多想法，只是感觉风水轮流转，自己终究不会平淡度日……诶，总长，那不是禁卫第2师的军官吗，他们最近似乎很悠闲，总能在街头看见这些人。”许杨玉琢对此多少感觉意外，但莫寒的反问也在情理之中，于是她也开诚布公的谈及自己的感想。正要再多说几句，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几个身穿军服的青年人，连忙抬手指了指那里，和莫寒说道。

“哈，真是巧了，你看前面正在并排走着的两个人，邵雪聪和刘增艳，说起来也是你的学妹，一个是十四期，一个是十五期，之前我还在满洲担任军长的时候，她们在第二装甲师里面指挥一个团，当过我的部下，前些天我听说她们已经改任到帝都来了，不成想居然到了禁卫军，反正段艺璇是她们的顶头上司，让我很放心。”莫寒顺着许杨玉琢的指向看去，竟意外的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瞬间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如数家珍般的说起她们都过往，言罢迈步加快速度，很明显是要上去打个招呼。

邵雪聪和刘增艳正有说有笑的走着，忽然感觉正前面来了一个人影，刚要下意识的躲开，刘增艳猛一抬头间才发现来者竟是莫寒，立即收起嬉笑，立正严肃的敬立致意，“总长好！”

“刘副团长好啊，你和聪聪还是老样子，不过还是帝都的水土养人，总比龙江那种苦寒之地要舒服，怎么样，现在到了禁卫军里面，都还适应吧。”邵雪聪紧随其后也敬立问候莫寒，莫寒抬手回礼，履行了例行的公事，莫寒也就不复严肃，像是当初担任军长时候那般和蔼的同老部下闲聊着。

“总长这话确实不错，江南可是钟秀地，其实凭谁也不愿意离开，不过我们到了禁卫第2师，工作也没有轻松多少，虽然用不着和原来一样整日苦练，但是要负责保卫帝国中枢的安全，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刘增艳淡淡一笑，指了指身边的邵雪聪，又继续道，“最近我们师总是在开会，禁卫军最近要开展一次较大规模的综合演习，为此胡参谋长要求各团部也要拿出自己的计划，我们两个为此没少费心思，连轴转了一周，今天才有时间出来走走，碰巧就遇到了您。”

“你们制订的演习计划，我感觉问题不大，在龙江的时候我就审阅过，很有陆大学生的风范，总之在禁卫军里面更要好好表现，这种机会可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得不到的呢。”莫寒对此但是不在意，因为她亲眼见识过两个人的专业素养，出于多年以来的习惯，又叮嘱了几句，接下来寒暄了片刻，莫寒主动结束了对话，她不愿意过多打搅部下的休息时间，毕竟自己也需要放松。她和许杨玉琢继续漫步在寂寥的大街，一番闲聊，莫寒回想起刚才的对话场面，倏然涌上一股桃李满天下的感触，一瞬间再联想起自己的老师徐伊人，如今她不孚众望走上相同的高峰，算是实现了一介军人的终极梦想，但时过境迁，她不奢望能和徐伊人比肩，特别是身处已经风云诡谲的时代，她开始认真思索，自己究竟还有走多远，激荡的旧日给了他们这些不甘平凡的人以广阔的舞台展现自身，可以说，是身为领袖的王子杰缔造了一批豪杰，但日暮西山近在眼前，帝国这艘巨轮正在航向一片未知，她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新角色。

“梦晨，明天就是新一届国会议员集体就职的日子，这次留给军队的名额比以往减少了些，所以……我这样的人自然也就没当选，不过也好啊，免得操心那些杂事，本来警备司令部里整天都有忙不完的军务。”许光煐此刻没有和往常一样下班回家或是与人应酬，反倒是出现在了冉梦晨的新办公室里，陪他签署好最后几份文件。

“都是走过场罢了，哪有新鲜东西，我看明天也很平常，就是老头子一直身体欠佳，还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出现主持开幕式呢”冉梦晨说笑着放下钢笔，将文件整齐摞在一旁，起身挥了挥手，朝许光煐使了个眼色，“乏了一整天，总算是能喘息一阵了，走，陪我到外面透透气。”

许光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二人出了办公楼一路走出老远，直到一处四下无人的树下，冉梦晨掏出烟盒分了烟给他，抽了一口，缓缓言道，“关于老头子的继承人，现在已经很明朗了，无非就是叶盛或是徐言雨，这就是我刚才要说起新国会开幕的原因，八成也要宣布谁当这个副总理。”

“我知道，这件事不着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头子这样的角色我们都能从容应对，还能怕别人不成。”许光煐则是很风轻云淡的接话，一边自顾自的吞云吐雾。

“你之前起草的有关京浙辖区内陆军部队调整纲要，上午我已经上报了总参谋部，改了这么多次，总算可以确定了。”冉梦晨就此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悄然换了个话题。

“其实也没有多余修改的余地，第七集团军的调整没有必要，毕竟刘力菲是老头子点将安排的，第十七集团军驻扎浙南已经是万无一失了，只是我思来想去，还是得把陆婷的第五十集团军分散到松江浙北，这是出于岸防需求，毕竟他们身后还有两个集团军和几个禁卫师作为后盾，足可以实现梯次防御。”许光煐放下手臂，徐徐谈到自己已经谙熟于心的计划书。

“这也足够了，从表面上看起来，你这个警备司令可是帝国里面最气派的长官，手下听命的军队有二十多万之众，能算得上呼风唤雨了吧。”冉梦晨笑了笑，随即调侃起来。

“也就是外面看上去那样罢了，我哪里能指挥得了胡晓慧的御林军啊，再说了，林楠可是让莫寒一直命令调到淮南的，我怎么能和上司抢权，要不是这个警备司令兼任军团长，恐怕真就索然无味咯。”许光煐听罢直摇头，苦笑着摆手，凝视着手中正在逐渐燃烧殆尽的烟卷，轻轻叹气，想再说些什么，可又止住了。

“你说得都是实话，不过司令长官的职责还是要尽心履行的”说话间冉梦晨已经把烟头熄灭，顿了顿，忽而压低嗓音，口吻严肃的转移了话题，“今天你来得正好，有件事不能在办公室里明说，我们就在这里谈谈。”

“什么事？”听到冉梦晨如是的态度，许光煐不由得站直身体，连忙追问。

“清棠馆的案子，其中一些隐情终于被我知道了……除了那些披露的之外，还有更可怕的发现，冯薪朵事先就起草了一份类似宣言的公开信，准备以武力夺权的方式掌握帝国，这就是那个‘第二次肃清’计划，起初是准备在老头子出访得时候起事，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改成了刺杀，而且我想你应该能看出来，这绝不是她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的，背后那个还在暗藏的大人物才是主心骨，倒不是说我担心这些人会卷土重来，只是这种不稳定因素，很可能会干扰到你而已，所以你现在高居要职，行事就更得谨慎。”冉梦晨尽可能平稳的讲述着自己的重要发现，也不忘提醒许光煐。

“该来的总会来，老头子为了求稳才大事化小，我明白你的顾虑，早做准备就是了。”短短几句话，却极大的震撼着许光煐，也在此刻理解了王子杰之前的种种反常，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兴许自己的对手早就在悄然中变化了，他平淡的回应了冉梦晨，一阵猛烈的风扫过，树梢沙沙作响，伴随着短暂和响亮的雷鸣，雨点骤然落下，两个人就此匆匆结束了对话，向着大楼走去。

“春风化雨，雨落人间……”寂静的大楼中，此时还能听到一声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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