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话 本该尘封的过去

从羽生纯夏记事开始，她就不曾有过父母陪伴自己的记忆。唯一待在她身边，并且尽心呵护她的人，则是父母给她安排的管家，广津健山。

那时的她依旧年幼，一度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不愿意陪在自己身边，而是选择不断进出那个如高山般挡在她面前的巨型铁门内。莫非是她做错了什么？

在百般困惑下，她终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进入那扇铁门内，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将父母从她的身边夺走。

“广津先生！”

为自己天才般的想法感到雀跃不已，幼年的羽生纯夏屁颠屁颠的跑到自己的管家面前，兴奋的扯了扯他燕尾服的衣角，双眼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感受到她的拉扯后，广津健山转过身来，笑呵呵的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姑娘。

“怎么了，小姐？”他微笑着回应。

“我想进那扇大门！”羽生纯夏气喘吁吁的停下，伸手指向了那扇大门。“里面一定有什么可怕的大妖怪，所以爸爸妈妈才没有时间陪我！”

在年幼的孩子们心中，自己的父母亲一定都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因此才会如不可撼动的高山般，矗立在他们的心中。

广津健山毫无疑问的明白这一点。也正因如此，他在听到这句话后，看向羽生纯夏的眼神中包含了五味陈杂的感情。羽生纯夏是由他一手带大的，而在他的心中，她也早已跟他的亲生女儿无异。他实在无法开口，将羽生夫妻暗中进行的实验公之于这个纯洁得如天使一般的女孩面前。

在他的观念中，羽生纯夏是由世间所有美妙的事物构成的。砂糖，香料，玫瑰，与月光。学哲学不如吟诗，学算数不如跳舞，学剑术不如刺绣，永远要做一名生活在美好乌托邦的天使。只要能够让她永远不会理解自己父母所作所为，广津健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这一切都有些事与愿违。深知自己这么做可能也会成为被遗弃的棋子，但看着羽生纯夏那对纯粹而又灵动的大眼睛，他攥紧的双拳也在微微颤抖。是啊，这终究不是他自己的女儿，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好哦。”在做了一系列相当激烈的心理斗争后，广津健山缓缓蹲下身来，笑眯眯的轻抚羽生纯夏的脑袋。“我这就带小姐进去。”

“啊，太好了！”目的达成的羽生纯夏登时露出大大的笑容，给予广津健山一个拥抱。“我就知道，广津先生最好了！”

看着她欢呼雀跃的模样，广津健山笑了笑，却早已在心中做好了必死的觉悟。他深吸一口气后，缓缓站了起来，在确认羽生夫妇不会在这种时候来到这里勘查时，才领着羽生纯夏来到大门前。那扇大门仅仅是一个幌子，在开启后，门内还有一段延伸到别处的道路，一不留神很快便会迷路。

在七弯八拐的走了一阵后，广津健山终于在一扇封锁严密的铁门前停住。他凝神掏出开启大门的卡片，竟来来回回操作了好几遍，才开启了眼前的金属大门。

羽生纯夏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的情景。只见大门内，无数身材魁梧的大人带着面具，各自从充斥着药水与机械的实验台上拖走几名13到14岁的少女，带往偌大的房间内各个阴暗的角落或房间。

少女们痛苦的尖叫声，消毒药水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如此围绕于偌大的房间内。羽生纯夏在看到这一幕后，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强迫自己不要呕吐出来。

“你都看到了？”

冰冷的女声忽然从背后传来。羽生纯夏回过头来，看向身后发出声音的源头，而广津健山则是微微作揖，毕恭毕敬的靠向道路的另一边。身后的女人带着一面白得渗人的面具，却在眼睛与嘴唇处画以黑色的长条，竟对前方如地狱般的场面示以“不闻不问”。尽管这样，但羽生纯夏还是辨别出，带着面具的人，正是自己的母亲。

被吓坏的羽生纯夏下意识的想要抱住自己的母亲，双眼噙着泪水。“妈妈，我……”

这种场面，就算是成年人看到了也不免会感到毛骨悚然，更不用提当时羽生纯夏只是一个年仅8、9岁的孩子。

就在她即将抱住自己母亲的同时，但闻“啪”的一声，羽生纯夏的面颊上忽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这一下，不仅她自己都愣住了，就连广津健山都忍不住抬起头来，欲言又止道：“夫人！这……”

“闭嘴！区区一个小管家，将她带到这里已经是重罪，现在还敢反驳？”羽生夫人冷冷的说着。下一秒，她倏然推开靠近自己的羽生纯夏，忽然怒斥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根本就不懂我们的良苦用心……只要按照那份说明书上改造，我们就一定能发明出强大的军事武器，成为亿万富翁！你现在就这么没用，看到这个场面就哭哭啼啼的，你、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

“夫人！”广津健山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站了出来。“夫人，再怎么说，背着孩子进行这些，也太过了！先不说人体试验在这几年进行的足以泯灭人性，现在就连那些身体都无法再进行实验的女孩子都被您跟先生拿来以成年交易谋利，小姐她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羽生夫人怒喝道：“无法做实验就拿来做成人交易，这有什么不对吗？如果她们的苦难还有最后一丝利用的价值，那就要充分利用！难不成你还要把她们归还到那些贱民的手中？！”

“那你为什么要带她来呢？”

羽生夫人话音未落，却有另一个人声从她的背后传来。闻言，羽生夫人垂下头来，隐匿在面具后的嘴唇不由得开始哆嗦起来：“我，老公，我……是、是羽生这个丫头要来的，不管我事！”

“她要来，你就任由她来吗？”羽生大辅双手背后，静静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人。不知道他动用了什么手法，原本打开的金属大门再度合起，将那些作呕的味道隔绝在内。随即，他冷笑了一下，看向羽生纯夏的眼神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今天我心情比较好，可以不追究广津你的责任。但归根究底，还是小纯夏这个没用的女儿想要自己来……”

“我不是没用的女孩子！”羽生纯夏深吸一口气，毫不畏惧的瞪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后退半步，一字一顿道。“世界上有用的女孩子分明很多！”

“闭嘴！！”羽生夫人厉声道，又用力的在羽生纯夏的另一边脸上扇了一巴掌，手却在微微颤抖。看着羽生纯夏那对不认输的双眼，她不禁小声啜泣道：“我、我们女人，生来本就该如此……”

“放你妈的狗屁！谁他妈给你的胆子这么说？！”羽生纯夏厉声喝道，心下却不免在认识到自己父母是何面目后凉了半截。“世界上厉害的姐姐多了去了！再说了，要是没有女人，你们这帮作威作福的男人怎么办？还不是个个都得断子绝孙！”

她愈骂愈勇，反倒将憋了几年的怨气统统发泄出来。似乎是被她的气势震慑到了，羽生夫人就那样怔在原地，根本不敢再说一句话；而羽生大辅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忽然道：“既然这样，你就去监督人体实验吧——与桃沢家那个同样没有用处的女儿一起。”

“什么？！”这下不只是广津健山，就连羽生夫人都愣住了，双方异口同声的说着，诧异的看向羽生大辅。他的嘴角讥笑着，仿佛是在嘲笑羽生纯夏的不自量力，斩钉截铁道：“你不是说没有女人这个世界该怎么办么？那从今天起你就开始监督交易与实验现场吧，看看你们的力量是多么渺小，多么微不足道。”

“行啊！”羽生纯夏无所畏惧的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看就看，谁怕谁啊？！”

从那日起，羽生纯夏果真如约履行了跟父母的约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已被自己的父母寒透，没想到他们竟然可以为了所谓的利益而残害无数个家庭，更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饶是有广津健山的教导，她才没有扭曲的三观，对这个世界产生错误的认知。

她下定决心，以后不能成为自己父母那样的人。她想要帮助那些同样面临缺乏感情回馈的家庭问题的孩子，用自己的力量来告知他们正确的三观，并且告诫他们，千万不要因此成为跟自己父母一样的人。也正因如此，羽生纯夏与同龄人比起来，要成熟得多。

但不变的是，她的身上，丝毫没有父母那暴虐无道的影子。反观，她乐观而又活泼，同时也助人为乐。

终于在有一天，羽生纯夏遇到了自己父母口中，偶然提及的桃沢家女儿。这名女孩看上去神采奕奕，尽管同样对自己父母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快，但羽生纯夏切实的从她身上感知到，支撑她履行如此义务的人，似乎跟广津健山是不同类型的人。

“爷叫羽生纯夏！”她伸出手来，主动跟桃沢打招呼。“羽生大辅是傻逼。”

“扑哧。”桃沢家的女儿显然被她逗乐了。随后，她敛敛神，笑道：“我是桃沢千代枫，请多指教。”

“小千代啊，”见她也没有被父母带歪的意思，羽生纯夏好奇极了，不由自主的靠近她。“让小千代身上没有父母影子的人是谁呢？”

“哪有一上来就这么跟人聊天的？”桃沢千代枫张张口，哑然失笑。“嗯……怎么说呢，通俗来讲应该是我学校的学长吧？因为有11个妹妹，所以我的心思他几乎是立即看穿了。”

“卧槽，11个妹妹？”这个数字惊呆了羽生纯夏。“那你有没有拜托他报案揭露羽生大辅那个傻逼跟桃沢夫妇？”

“有啊。”桃沢千代枫苦笑道。“但我仔细斟酌了一下，还是不要把他牵扯进来好了。毕竟那样会让他陷入不必要的危险，更何况……”说到这里，她的眸底沉了沉，声音也低了几分。“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

“什么？”羽生纯夏不禁好奇。

桃沢千代枫双手撑腮，目光落在了下方的实验场上。“我要捣毁并且逃离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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