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疼痛

“额……”

菲欧娜的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回荡，除了奈布之外再没别人说话了。

有点尴尬。

菲欧娜不由得摸了摸头发：“你们，这是怎么了？”

坐着的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玛尔塔叹一口气走过去，拉着菲欧娜到位子上，“好好吃饭。”

“欧。”菲欧娜嘟嘟嘴，拿起面前的餐具。

在她们后面站着的奈布见她坐下了，想了想，转身离开，但还没等他走一步，玛尔塔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站住！”

即便她背对着奈布，却也毫不含糊地预知了他的动作，奈布乖乖放下抬起的腿。

唉……

“不要这么凶啊，玛尔塔小姐。”奈布眯眯眼，笑着走到她旁边，凑过去低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从他一进来就感觉这里的气氛怪怪的。

“没什么事。”玛尔塔明显不想跟他讲，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她脸上刚刚冷硬的神色正软化下来，之后转移话题，“这么晚了，你吃过饭了吗？”

奈布点点头。

因为佛系局的缘故，结束早回去早，干脆就直接把晚餐吃了，比较方便。

和求生者不一样的是，监管者们不是在大餐厅吃饭的，而且瓦尔莱塔很关心他，常常和美智子小姐一起单独给他做好吃的。

嗯……有点被惯着的感觉。

“说起来，你今天这一局是不是佛系了一把，放了他们四个？”玛尔塔突然提到这个事情，奈布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点了点头。

玛尔塔眼神立刻犀利起来，伸手揪住他的耳朵，“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放过他们？你是不是看上哪个了？我你都没佛系过！”

听到她的话，那四个人的耳朵一下支棱起来，生怕错过接下来奈布说的话。

“啊，没有的事，我只是觉得魔他们的话，我作为监管者太累了……这四个人都相当优秀啊。”奈布握住她的手，“再说，有你的场次我大多数不都杀三放一了吗？玛尔塔小姐，轻点，轻点。”

这么多人呢，留点面子。

玛尔塔将信将疑地把手放下，转过头就能看到，那几个她心里标着重点关注对象的人正眼巴巴地瞅着站在自己旁边揉耳朵的奈布。

见玛尔塔突然陷入了沉思，奈布瞥了一眼窗外。

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再加上刚刚和玛尔塔聊天又过了一段时间，天空已经挂上了夜幕，奈布看着天色，想离开。

于是他趁玛尔塔不注意的档口，闪身往大门行进。一只脚就要踏出餐厅，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啊呀，我看现在天色晚了，思明先生就这么回去实在太不方便了，不如就在我们这里住一晚如何？”那只手的主人笑着出现在奈布面前，是伊莱，正要把他往回拉，“还请您不要拒绝哦。”

奈布：……

您的动作，怎么那么快。

明明刚才还在远处的那一边坐着。

他摇摇头：“其实我……”

“不用了，吾带他回去。”

门外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一个紫色的触手突然从奈布身边冒出来，直接卷上奈布的腰，把他从餐厅里带了出来。

奈布被这变故弄得一愣，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哈斯塔横抱在了怀里。

这位旧神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一声招呼都没打，但转眼之间，奈布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

伊莱和玛尔塔几人站在原地有一瞬间的呆滞。

……

哈斯塔心满意足地抱着奈布，对身后远处突然响起的怒喝置若罔闻。

奈布挣扎几下：“我的话还没说完……”

“不都是拒绝？吾替汝说了就可以了。”哈斯塔没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刚刚听裘克和范无咎说了联合狩猎里的事，他们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到奈布正要去求生者那里，赶忙马不停蹄地过去把他带回来。

万一那些个求生者知道思明就是奈布之后，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怎么办？

奈布这么单纯可爱，不能再遭受那些人的毒手的迫害了。

至于……最后为什么是哈斯塔过来了……这大概要归功于这位旧神成功缠住其他监管者的触手了。

“哈斯塔大人，其实……我可以自己走。”

您搂着我的腰的手可以松松吗……

“无妨。”

“……”

几天后，艾米丽医馆外。

奈布推门走了进去，大厅没人。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艾米丽有些不太清楚的声音从里面的一个房间传出来。

“是思明先生吗？请过来吧。”她喊道，“就在里面的那个房间。”

让他过去吗……

奈布循着记忆走过去，推开房门，艾米丽正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在面前的桌子上翻找着东西，见他进来了，停下手里的动作。

“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那个药？”奈布走过去，“需不需要我帮忙？”

那桌子上什么东西都有，绷带啊，药水啊，还有些其他的工具，有点乱。

“嗯……那可能要拜托您了，思明先生。”艾米丽状似无奈地笑笑，抬手指指靠着病床的一个柜子，“这里的东西太杂乱了，想整理一下却一直没有时间。”

“就拜托您去那个柜子里找找药水了。”

“这样啊，没问题。”奈布如言走过去，打开柜门。

后面的艾米丽一直注意着他，眼底有些不明的情绪出现，她慢慢站了起来，向奈布走过去。

“嗯？”而奈布此时正抬眼看着柜子里的场景。

这里的东西明明摆放得很整齐啊……

“艾米丽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

身后的响动不知何时停止了，奈布突然感觉自己后背附上了一双手，手的主人一个用力，他脚下不稳，一下子倒在了前面的床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艾米丽便直接压到他身上，手上动作迅速地解开他的领结和衬衫的扣子。

奈布：？！

“艾米丽，你这是干什么？”

这位女医生正一脸严肃，奈布伸手阻止她的动作，按住她的手，费了好大的功夫。

现在的医生力气都这么大了吗？！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

不过，虽然手被抓住了，艾米丽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奈布的领结被艾米丽解开丢到一边，外套被拉开，里面衬衫的扣子被她解开了大半，露出原本掩盖在领口下的锁骨，精致漂亮，但是更惹人注目的是刻在那裸露皮肤上的几道伤疤。

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但又没有破坏原有的美感。

有凉凉的东西滴在自己脖子上面，奈布抬眼看过去，艾米丽正捏着他的衣领低低地啜泣。

……

不是，你怎么哭了呢？

被扒衣服的人是我啊！

我还没说什么呢！

“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艾米丽低着头，手又握紧几分，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脸上的神色。

嘴里吐出来的话语有点含糊不清，但仍旧完完全全地传进了奈布的耳朵里。

“对不起……对不起，奈布，对不起……”

霎时间，病房内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奈布叹口气，支起身子，扶着艾米丽让她坐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带着薇拉小姐过来的时候你很清楚该怎么走，我就开始怀疑了……”

“后来，我见玛尔塔独独和你亲近，再加上……刚才你听我的话进了这个房间。”

一想到奈布有可能就是思明先生，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结果。

“这样啊……”

思明并没有来过这里，自然也不知道那所谓的里面的房间是哪个，但常去医馆的奈布一定知道。

所以他这算是……马甲掉了吧……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就是……”艾米丽说着，一下把奈布抱住，头埋在他脖颈，闷声闷气道：“想亲口跟你说声对不起，奈布，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想到你的一切便心疼到无以复加。

奈布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拍拍她后背，温声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啊，哭了就不漂亮了。”

话音刚落，哽咽声一顿。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艾米丽更忍不住了，哇的一声扑到奈布怀里大哭起来。

奈布怎么能这么好……

……

但另一边的奈布并不知道她的想法，看她这样也开始不知所措了。

艾米丽原来这么爱美吗？

他之前竟然一直没发现，不过，现在该怎么办啊……

他真的拿女孩子哭没辙啊。

奈布想了想，抬手握住她的肩膀，说道：“……你不要哭了，艾米丽，你什么样都是最好看的。”

艾米丽：！

这句话无疑又是一个催化艾米丽伤感难过的武器，顿时那些泪水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涌出来。

艾米丽心里翻涌的只有这几句话。

奈布怎么这么好，她之前真是不知好歹，为什么不好好对他！

差点就错过他了……

至于另外一个人，他却还在苦恼自己是不是又说了什么话让她更难过了云云。

难道是自己夸她好看的语气不真诚吗？

那他现在该怎么说……

……

总之，恐怕不太可能让奈布这种奇异的思想跟上别人的想法了。

等艾米丽哭够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奈布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可以哭这么久。

奈布不明白，大概一个人遇上真正让她难过后悔或者愧疚自责的事时，那种催泪感是持久的。

“要喝点水吗，艾米丽？”奈布问道，“你哭了这么久会有点难受吧。”

实际上，目前的艾米丽嗓子已经哑了。

她摇摇头：“没事，我一会儿去。”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想看看……你的伤，可以吗？”

艾米丽盯着奈布，有些紧张，显得小心翼翼。

奈布觉得没什么必要，但是……

他看了一眼艾米丽，最后点了点头。

艾米丽坐在病床的另一头，看着他把外套褪下来，放到床上，抵着后面的靠背，手指捏着衬衣边缘，一粒一粒地把纽扣解开。

距离很近，她看到在他精致的锁骨下面缠得紧密的白色绷带，勾勒出奈布极为完美的身材。

艾米丽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一瞬间脸红耳赤。

他这样的动作，明明很普通，但那白衣黑裤的禁欲感却像在若隐若现地勾人。

艾米丽捂捂鼻子。

我……应该不会流鼻血吧……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迷人……

呼……

艾米丽平复下安耐不住的情绪，过去细细地给奈布检查伤疤。

看着看着,一种细细密密的，掺杂着心疼和无奈的情绪填满她的内心。

如何去形容呢……

就像是完美的雕塑，被人用各种各样的工具刻下了驳杂而又毫无章法的痕迹。

这原本美好而单纯的事物，确确实实地被破坏了，却仿佛又添加了一份破败的美感，让人看着就产生一种窒息的感觉。

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疤呢……他受伤的时候多疼啊……

奈布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那双湛蓝的眸子闪过几点星光，半长的黑发散下来些许，衬得他就像梦境中的人一样。

艾米丽心里难受，手不由自主拉住奈布的胳膊。

“奈布，你以后，要经常来这里。你的一些伤，我是可以给你治好的。”

奈布愣了愣，突然笑了一下，答应了。

“好。”

艾米丽突然感觉鼻子一酸，不知道此时的心情该用什么语言形容，但看到他的笑容，她一瞬间就想落下泪来。

“啊，那我给你把绷带缠上吧。”艾米丽擦擦脸，“我的技术可比你好多了。”

“过一段时间，我把药制作完，就给你送过去。”她的动作很轻又很细致。

“你一定要按我的要求好好接受治疗，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好的。”

“这个不能疏忽。”

“好，谢谢你啊，艾米丽。”

“不，谢谢你，奈布。”

*

“奈布。”

“嗯？”

“你今天是不是去那位医生小姐的医馆了？”约瑟夫的眼睛紧盯着奈布的脸上的神色。

“对啊。”奈布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你一件事，很严肃，你一定要认认真真告诉我。”

约瑟夫板着脸，奈布看他这个架势，有些不明所以，“好，你问吧。”

“你和那位医生小姐，在医馆里，到底干了什么事？”

“她帮我处理伤口”

难道是约瑟夫知道他马甲掉了的事情了？

约瑟夫的神情更严肃了：“还有呢？”

“没了啊……”奈布真诚地摇摇头，“这么没有了。”

闻言，约瑟夫却是脸色一变，似乎是伤心似乎是难过，“我不知道你和她竟然已经到那种程度了，如今你说谎，还护着她！”

“啊……”他果然知道了，“其实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她也说过她不会和别人说的，没事的。”

“你承认了！”约瑟夫猛地按住他的肩膀，“你和那个艾米丽有一腿！”

奈布：……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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