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夜神不可能总是伴随着我们，但我们能伪造黑夜。

——埃德加·爱伦·坡

克尔斯滕站在家门口，老远就看见了那个人。穿着黑色的几乎要把脚遮住的长袍，头顶带着黑色的高礼帽，与黑色相对的则是他手上戴着的白手套，还拎着一根木棍，克尔斯滕最后才看见他的脸，戴着如同鸟嘴一般的面具，像一只会走路的乌鸦。乌鸦融于黑夜，克尔斯滕是根据那一闪一闪的光芒看见他的。“或许是死神来了。”她这么想。

这个小镇已经少了不少人，都是死于这场庞大的，几乎要席卷整个世界的瘟疫。死的人多到已经堆满了整个教堂后的墓地，神父只能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大坑把一群人埋在一起，并且祈求上帝赶紧让这场瘟疫结束。在过不了多久，根据克尔斯滕所知，神父也死了，他倒是被人郑重的埋了下去。

克尔斯滕是个虔诚的教徒，在她看见死神的一瞬间她就握紧了挂在自己脖颈上的十字架。她身边的邻居们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连她唯一能够依靠的母亲也倒下了，她只能依靠上帝。在某一瞬间她也怀疑过上帝是否存在，可这并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应该做的事情，于是这件事情被她迅速的忘记。

“站在门口干嘛呢？克尔斯滕。”在她死死盯着缓步走来的死神时，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是乔治。乔治是个老头子，他在这个镇上以坑蒙拐骗出名，话术很高，几乎全镇都认识他，克尔斯滕也不例外。此时的乔治拎着个大箱子，冲她打招呼。“晚上好乔治先生，您要去干什么呢？”她一点也不喜欢乔治，但还是礼貌的跟他打了招呼。

乔治冲她笑了笑，摇晃自己手中的箱子，说：“我要出去一趟，或许——应该永远不回来了。”他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着，“这里已经被瘟疫感染了，我得换个地方，即使死也不想死在这。”

克尔斯滕刚准备说什么，乔治又继续开口道：“你也赶紧离开吧，这里很快就要成为一座空城了，你看前面，死神都来了。”他用下巴指了指那边的死神。

“我不想离开。”克尔斯滕摇摇头，“如果我死了，我也得死在这个地方。”虽然我根本不想死。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乔治似是叹息的点点头，快步离开。克尔斯滕也不再看死神，转身回到了房子里，手里紧紧捏着她的十字架，祷告着：“亲爱的上帝，如果门口的死神是来取我性命的，请您拯救我，请您让我活下来吧，请您让我逃离这该死的瘟疫，让我活下来吧。我虔诚的赞美您，虔诚的爱您。求您帮助我，感谢您的庇佑。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阿门。”①

徒劳的祷告结束，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再度开门走出去，死神却已经消失了。

威廉神父提着夜灯，摇摇晃晃的走在寂静的大街上，在很久以前这里每天晚上都十分热闹，可惜瘟疫到来了，在瘟疫到来之后整个城市像没人了一样，大家躲在家里，人人自危，就像现在。只有一些无家可归的，或是想要在深夜捞上一笔的人才会在街上长时间逗留。威廉神父停下脚步环顾着四周，只有一个穿黑色长裙戴着黑色礼帽的女人在街上，不紧不慢的走着。“早点回家吧，”威廉神父对着女人说，“这里晚上我可不保证安全。”女人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继续不紧不慢的走着。

“真是个怪人。”威廉神父想。如果不是因为接到这条街上兰德兄弟的邀请，邀请他前来聆听他们家一位客人的忏悔，威廉神父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出门。

他走到了兰德兄弟家门口，敲了敲门，立刻就有人打开了门，热情的邀请他进来。是兰德兄弟家的老大，他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和威廉神父说着那位客人：“那可是一位慷慨又善良的客人，只可惜好人不会长命，他来了没多久就身患重病，如今也快要到头了。”他说，“他在临死前就希望自己能够忏悔，获得救赎。”威廉神父听着，礼貌性的点头。

老大把他领到了一个屋子里，老二在里面照顾那位客人，看到威廉神父前来，他也冲着威廉神父打了个招呼，便退了出去。

“神父您好，我是乔治。”这个躺在床上似乎已经奄奄一息的老人举起手，似乎想要和他握手，威廉神父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顺便拿走了他手里的东西。乔治握完手之后继续说，“我临死前的愿望，就是让您来聆听我的忏悔。”

“自然如此。”神父说，“您肯忏悔，上帝一定会原谅您的。”

“实不相瞒，我以前辱骂过我的母亲，因为她总是打我。虽然这么说，但她依旧是我尊敬的母亲，我应该孝敬她才对。”

“您母亲打您，您回击是正确的，更何况您只是用嘴，而不是用手。”

“我还偷了一位女士家里的珠宝，因为那珠宝本身是我的，她原来是我太太，因为不守规矩被我休了，没想到还从我家里顺了一些珠宝离开。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偷东西总归还是不对的。”

“您做的没错，不需要忏悔。”

乔治又颤颤巍巍的讲了很多事情，几乎都是类似于上面这样的。在最后，神父几乎是热泪盈眶：“您是一位圣人！在您死后，我会好好的埋葬您，让所有人知道您。”

乔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还没说出口就已经撒手人寰了。

窗外，一直有一位女子，在默默聆听着乔治的忏悔，她就是威廉神父碰到的女子。圆月照的她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她听完，甚至看完了整个忏悔过程，在听到乔治死去的声音后，她才离开，融入无边夜色之中。

第二天，威廉神父给乔治举行了隆重的葬礼，邀请了全市的人过来沾染圣人的气息，歌颂他的光荣事迹，惋惜这样一个圣人的离去，并给他命名为“圣乔治”，他的圣名流传千古，让所有教徒瞻仰。②

①：有借鉴辛班尼《早安，圣灵》中的七个祷告步骤，但由于我没有宗教信仰，所以如果有不对请谅解。最后一句祷告摘自周杰伦《以父之名》开头的祷词。

②：故事借鉴自《十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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