暃

我在玉城视野最开阔酒楼观赏了晟的加冕礼。

距罗耶身死，大王子下落不明已有月余。临阵反戈的将军被就地正法，受控与奸佞的时日中耗费心力暗中保下的旧臣们不负所托逐一归位，朝中再未传出从民间征工入玉矿的荒唐指令。一切秩序重新安定下来，坊间的笑谈却经久不息。先是传大王子不但风流成性，还恩义丧尽麻木不仁，对胆敢管束自己的三朝老臣痛下杀手。再是谈这二王子算遭了命中劫，恩师与长兄反目成仇两败俱伤，这才临危受命被推出来主持大局。我听着这些可笑的非议摇头复饮一盅，想世人多愚昧且听风是雨，晟要稳定人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礼乐声自空中花园传来，层层扩散向城边，似恭贺新君即位的天音，华美且庄严。玉城广场光洁冰冷的地砖上，人群静默着齐匍匐，以齐全的礼数迎接他们新一代的掌权人，祈求光明的统治。晟合该在万众瞩目中着冠冕踏玉阶，高登王座，为玉城的千秋万代一展宏图。至于藏匿在阴影里的怪物，就由我替他一一清除。

礼毕，整座城洋溢着欢快的气氛，酒楼中更是彻夜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我踩着栏杆飞身上了屋檐，在黑暗中垂眸望着尚未修成的玉柱，和久久伫立莲台的身影。晟在想什么呢？我无从知晓，只惊觉记忆里的少年早已抽条生长独当一面。足以成为十二玉柱中心人人敬仰的英雄，更有能力保护玉城。我却始终停在原地难以割舍，脑中想着的总是年岁深处酒香熏人的夜，我拉着结束一天功课的晟偷偷溜出宫。檐上清风掀起他披风一角，吹拂过万人空巷的玉城广场一片繁华如梦。幻术表演又落幕半场，呼号声此起彼伏。漫天烟花的背景下，晟的眼神坚毅透亮如潋滟了一方深不见底的池水，盛着泽世的光辉。他的声音没能被嘈杂的环境淹没削减，清楚地传入耳廓“哥，你说，我会不会是预言中命定的英雄？”我愣了片刻，只伸手在他脑门上轻弹一下，而后大笑着搂住他彼时单薄稚嫩却不惧扛起天下大义的肩头。

“不怕麻烦的小笨蛋才想去做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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