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心散动

他的制造者的确会对他们有与众不同的待遇。

但那仅限于他们完成了他想要他们做的事情以后。

斯利跪在利兹昂贵的天鹅绒地毯上，娜塔莎蹲在不远处厨房的案板上开着水龙头洗脸，而他的制造者，此刻正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面色冰冷的把玩着一根德蒙的手指。

娜塔莎左手上食指部分有一个血淋淋的割口，她小心翼翼的避开了让水碰到那伤口，继续用着另一只手捧着凉水清洗脸。

“斯利，娜塔莎。”利兹开口了，他的脸上有一片阴影：“或许你们该和我好好解释一下昨天晚上你们做出的愚蠢之举。”

“那只是一次失败的捕猎，利兹。”娜塔莎开口了，她转过头来，左脸颊几乎被全部撕下来了，右边的脸颊则是布满铁棍留下的鞭痕，尽管这些伤口正在愈合，但每一次的脸颊抽动还是会让她发出小小的嘶鸣。

“你们损失了三十六个人类，二十四个德蒙，十六个优利卡，并且一无所获，这是一次失败的捕猎？娜塔莎，你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抓住一只伊奥诺夫很难，抓住那只曾收割上百条恶魔生命的伊奥诺夫更难，你以为伊奥诺夫像那些脆弱的人类一样，随便来上几个恶魔就可以弄死了？”

这话听上去很像是在夸奖伊奥诺夫的厉害，不过娜塔莎和斯利都明白利兹对于伊奥诺夫的喜爱，自然也只是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紧急了，黛安手下已掌握了五个伊奥诺夫，如果发起战争我并不会得到太多的利益。”

“可是，利兹。”斯利用着低低的声音说道：“如果你不发起战争，德蒙们就会先和你进行内部战争的。”

“我知道，所以这正是问题所在。”利兹沉着脸，他开始敲沙发柔软的皮子，德蒙们都保持了沉默。

“要想先推倒一栋大厦，就要找到大厦最脆弱的那根基柱。”利兹突然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这样一句话，他眯起了眼睛，停止了手指的动作，娜塔莎的断指被他扔在地上，他站起来，走到了斯利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宠物。

斯利依旧低着头，看上去就像是一尊雕像一样跪在原地，利兹对着他说道：“我给你时间，斯利，去做件事。”

斯利微微抬头，注视着他的创造者，男人冷漠的看着他，说：“去给我找点人类中还活着的工程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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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命不久矣。

梅薇思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她的父亲在床上虚弱的喘气，他打着点滴，面色惨白，床头柜放着许多的药，但他紧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他很快就要倒下了。

梅薇思无意识的摩擦自己的手指，她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恶心。

为什么我会那么想？为什么我会对人类的死亡开始不重视？

或许战争的确会是带来和平的方式，但无疑，战争的发生会导致裂缝爆炸时间加速。到那时，一场小小的进攻就可能导致裂缝迎来第三次爆炸。

如果它真的炸了怎么办？

梅薇思眨了眨眼睛，忧伤的看着床上的男人。

她会被迫再次燃烧，再次失去，再次饥饿，再次愧疚，一切都会导致她变成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除非……

梅薇思转过头，看向站在走廊里给自己的小竖琴拆解的伊蒂斯，原来梅薇思给她的竖琴被黛安给的更好用的钢制竖琴替代了。虽然这钢制的竖琴是她第一次触碰，但她仿佛早已将每一块竖琴的结构都摸过上百遍，她看见她妹妹娴熟的把琴身，琴弦，以及内部的零件逐一拆解下来，然后像在玩游戏一样再把它们完美的拼了回去。

梅薇思打了个冷颤。

不，绝对不能这么做。

等到裂缝爆炸时，会有4%的概率炸出一只伊奥诺夫，但这属于小概率事件，在科学上被称为“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琼纳斯·黛安的出世完全是出乎每一个人预料的，可即使在琼纳斯那一次格罗队被幸运女神眷顾了，但谁又能保证在第三次爆炸，还会出现小概率事件呢？

理事会成员们无法达成统一意见，有人选择相信亚当的话，不发起进攻。但也有人认为伊奥诺夫们说的对，应该发起进攻。他们的争吵没完没了，梅薇思即使是在医疗室外面都能听到楼上传来的激烈的争论声。伊奥诺夫们也开始散心，虽然每一个人都没有说出来，但他们都能发觉自己对彼此之间的关系与羁绊正在破碎，因为战争，因为裂缝，因为不同的信仰与思想，因为不同的感情与经历。

就好像碎开的石头，因为不同部分遭受了不同程度的阳光或雨点，导致它们变得与彼此不同，所以才会破碎，所以才会觉得彼此变得不可理喻。

梅薇思靠在门旁，突然之间，她听到了时断时续的脚步声。

“嘿，梅薇思。”

她转过头，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菲利克斯的脸，菲利克斯长得很高，很壮，体型开始接近他哥哥。一双淡灰色的眼睛在凑近看后却有些接近于深灰色，他的灰色头发垂在额头，眉毛垂着，看上去很帅也很冷漠。

他另一只手拿着小提琴与琴弓，看到她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梅薇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踮起脚尖把手放到他头上轻柔的抚摸了几下，随后她对着菲利克斯和颜悦色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菲利克斯的脸色有些缓和，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呃，我来…看看他。”

“请便。”梅薇思让开了路，菲利克斯上前在病房外看着亚当，不过并没有走进去。

“他还剩多长时间？”菲利克斯轻声问道，梅薇思回忆着刚刚那医生说过的话，回答道：“不到一年。”

菲利克斯沉默了，紧接着他回过头，看着梅薇思，似乎想说什么但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这样的举动让他有点像以前的菲利克斯，踌躇，不安，但是很温和，也很忧郁。相比之下梅薇思更喜欢以前的菲利克斯，只不过现在他已经变了。

“我觉得…呃……”他断断续续说了半天，最后还是说清楚了：“伯格斯想让你去一趟楼下的牢房。”

梅薇思挑起一根眉毛，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去牢房干嘛？”

“他说…呃，他在六号检测点发现了一个罪人，刚刚把她抓回牢房，需要你去一趟。”

梅薇思沉默片刻，便说道：“好的。”

菲利克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的情绪便变得有些不安。而梅薇思已走向了电梯，在电梯门开时，她点击了楼下的按钮，抬起头时，和菲利克斯的眼睛对上了。

二人对视片刻，但随着电梯门的关闭，这对视便被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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