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菲利亚.沐光初晨

阳光从彩绘玻璃窗照进来，古旧的王室库房久违的明亮了起来。

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浮着，像是被惊扰了沉睡的梦。

万能龙套：女王陛下，这是什么？（玛丽）

玛丽新奇地在库房中左看右看，那些厚重的雕花木箱，蒙着薄尘的银质镜面，还有被慎重装裱的古老画像，都是她从未见过的。

玛丽是人类的孩子，而这间库房里的所有物件，年岁都比人类的寿命还久。

万能龙套：女王陛下，是它吗？

玛丽小声呼唤着我。

我循声看去，那架竖琴静静地躺在角落，精美的绒布盖在竖琴的表面，此时被玛丽掀开了一角。

奥菲利亚找到了，真的是它……

那是一架很漂亮的竖琴，和我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

玛丽帮我将那架竖琴移了出来，绒布上的灰尘弄脏了她的衣裙。

尘埃很厚，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轻轻抚过那架竖琴，它的声音有些闷了，但余音还是和过去一样悠远。

奥菲利亚请人将这架竖琴搬出仓库，放到我的寝殿里吧。

万能龙套：女王陛下想要弹竖琴的话，命琴师再做一架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来仓库找这架旧竖琴呢？

奥菲利亚它不是一般的竖琴。王国艺术节快到了，我想让它重新出现在仪式上。

沐暖：王国艺术节是什么？

奥菲利亚那是过去王国的盛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渐渐没有人期待它了。

玛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小心地将绒布盖在琴面上。

万能龙套：“重新”？这架竖琴曾经在王国艺术节上出现过吗？

奥菲利亚是的。

在曾经的王国艺术节上，这架竖琴为王城带来了万众瞩目的奇景。

当音乐家拔起它的琴弦，一只美丽的飞鸟在悠扬的乐声中，从信鸽森林的方向飞来了王城。

飞鸟的羽翼间是斑斓的彩虹，和着乐声，那道美丽的虹光降临在了辉光大教堂的顶端。

人们议论纷纷，说从未见过那样的鸟，它像是信鸽，但又不是信鸽，它的姿态与羽毛比信鸽美丽许多。

那只美丽的飞鸟从教堂的顶端飞了下来，带着一道虹光越飞越近。

这时所有人才发现，它的嘴里衔着一枚幸运草。

祭司说，那是圣鸽。

人们只在典籍中见到过它的传说，王国建国的那天，它也是这样和着音乐、带着虹光掠过了王城的上空，在众人的目光中放下一枚幸运草。

祭司举起手中的圣杯，带领民众感恩神明。

祭司说，圣鸽一定是神明派来的信使，为了嘉奖王国艺术的辉煌成就。

在民众虔诚的感恩中，圣鸽在王城上空盘旋，久久不散。

竖琴再度响起，也许圣鸽会再次飞来王城上空，神迹会重新降临在信鸽子民心中。

也许到时候，整个王国都会为之惊艳。

那年的艺术节，是我成年后参加的第一次艺术节，当天的晚宴，也是我第一次随父王出席这么重大的授勋典礼。

天色也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暗了下来，人们在觥筹交错间讨论着白天美轮美奂的表演。

王国最顶尖的艺术家云集于王宫晚宴厅。当然，王国政要也汇聚于此。

我知道，父王带着我出现的那一刻，全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我们身上。

那天的王宫走廊似乎格外悠长。

窗外的月光透过拱形窗扇在走廊上投下形状规则的影子。

我提着裙摆，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终于，宴会厅的大门在我面前打开，所有璀璨与喧哗一瞬间向我们涌来。

两列侍卫开出的通道中，我跟在父亲的身后，学着他的样子，应对来往的每一个人。

晚宴过半，公爵派来侍女凑到我耳边，悄悄对我说——

万能龙套：公主陛下，等会你要为音乐家授予荣誉勋章。（侍女）

奥菲利亚怎么和之前的安排不一样？

万能龙套：是的，公爵认为您应当开始代表国王出席一些仪式了。别担心，相信您很快就会适应的。先从这次开始吧。

奥菲利亚可我什么准备都没做……

这时，侍女向我悄悄递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会我要说的话。

主持人宣布授勋环节即将到来，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望向台前。我暗暗在心里把纸条上的话默念了最后一遍。

提着裙摆向台上走去，我却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不知道是因为玛丽把我的衣服绑太紧了，还是因为第一次颁奖我有点紧张。

奥菲利亚感谢神的赐予，使信鸽王国的子民创造出如此动人的艺术。感谢神的赐予，愿辉光永存。

伴随着开场致辞结束，悠扬的乐声奏了起来。

神圣的辉光照耀着整座王城，在众人的目光中，我为音乐家授予桂枝做的冠冕。

奥菲利亚亲爱的音乐家，我为你感到骄傲。愿神祝福你，愿信鸽王国的辉光更加璀璨。

我看见台下坐着的父王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全场宾客也跟着鼓起掌来。

音乐家深深弯腰行礼，他的竖琴在水晶吊灯的光芒下显得格外圣洁。

沐暖：那位音乐家……就是竖琴的主人吗？

是的。也是他的演出召唤来了成群的信鸽。

吟游诗人在他的交响乐中摘出最为轻快的一段，配上了歌词。

那是一首名为《早安，幸运草》的童谣，在王国流传至今。

那位音乐家对我说，信鸽王国是神明最完美的创造，就如同幸运草一般。

我还想和他聊一会，可是公爵已经派来侍女提醒我，授勋仪式可以结束了，我该去见见公爵他们了……

奥菲利亚现在就要过去吗？

可我还想与这位音乐家多聊几句，他对于和艺术很有见解。

万能龙套：您是王国的公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您。

我只能顺从他的安排，中断了和音乐家的谈话。

那天的晚宴很热闹，可后来见到了谁、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完全忘记了。

因为已经过去太久了。

很多年过去，现在的信鸽王城比过去更加恢宏，但王国的艺术节，再也回不去当年的盛况。

风从信鸽森林的方向吹来，带着森林的清香。

天空似乎有翅膀在扇动的影迹，我推开窗看去。不是圣鸽，只是广场上的孩子在放飞风筝。

精心擦拭过之后，竖琴终于展现出了它原有的色泽与质感，琴声上的幸运草图案中心，镶嵌着细小而精致的宝石。

玛丽已经为我将这架竖琴搬到了寝殿，它在落地的玻璃窗前沐浴着王城的阳光。

今年的艺术节，竖琴声将重回辉光教堂。

我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那首轻快的曲子从指尖流淌了出来。

沐暖：那首曲子……是《早安，幸运草》吗？

奥菲利亚对，就是那首……

很可惜，我记不得完整的乐章了，只记得那一小段。

琴声响起，空气仿佛荡开透明的涟漪。

随着琴弦的振动，所有那些记忆中的美好、欢快都幻化作旋律、在蓝天下弥散开来。

“圣鸽衔来幸运草/王城天空现神迹……”

但天空依旧宁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圣鸽，也没有任何奇迹。

可琴声中的美好依旧在继续，“辉光降临信鸽大地/一切美好永不……”

下午茶时间到了，玛丽端着托盘静静走进来，她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生怕破坏音乐的氛围。

可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竖琴发出悲鸣似的声音，琴声戛然而止。

是琴弦断了，大概因为挺久没用了。

玛丽小心地绕过断了的琴弦，将托盘搁在我的手边。

万能龙套：女王陛下，您的下午茶。（玛丽）

玛丽平时送下午茶的时候，只是把托盘放下就会默默离开。这天的她却站在那里，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奥菲利亚怎么了？

她似乎有些为难。

奥菲利亚没关系，不用有任何顾虑。

万能龙套：公爵那边传来消息，他们说……将竖琴搬到教堂、在仪式上演奏的事，还需要讨论。

他们口中的“还需讨论”，便是一种委婉的回绝

奥菲利亚公爵是如何说的？

万能龙套：因为那是能够召唤圣鸽的竖琴，搬去教堂在仪式上演奏的话，不论现场能否召唤来信鸽，都会引人议论。

奥菲利亚……

万能龙套：女王陛下？

奥菲利亚……没事，你下去吧。

我沉默片刻，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

或许我不该让竖琴出现在众人面前吧。就像公爵说的那样，如果圣鸽没有出现，或许民众会认为王国的辉光在黯淡。

如果圣鸽出现，或许所有人的思绪都会被牵引到曾经王国艺术节的辉煌盛况。或许他们会轻易地察觉，那时的信鸽艺术界远比今日灿烂。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断掉的琴弦，琴声的幸运草图案远看过去像是一株小小的幼苗，那象征着希望，也象征着生长。

万物生长有盛衰，王国的艺术些许也会如幼苗一般再度萌发，再度辉煌。

如果竖琴声引来了圣鸽盘旋的神迹，或许希望也会生长。

偌大的会议室里，信鸽的贵族们气宇轩昂，条理清晰地陈述各自的意见。

阳光很好，照得大理石地面洁净如一面镜子。

我坐在高高的王位上，大理石地面的反光折射到黑暗里，整个视野像是蒙了一层。

我看不见贵族们的表情。

万能龙套：今日的王国已经不再需要圣鸽的神迹了，民众已经不再记得这些。艺术节的辉煌，只属于过去。（公爵A）

万能龙套：艺术节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没有必要大肆操办，象征性地举办一下就可以了。特意演奏竖琴也是没有必要的事情，会引起民众的议论。（伯爵B）

万能龙套：那位竖琴的主人已经去世很久了，他的家族早已没落，此时重提当日的神迹，女王陛下可否想过要如何对待音乐家的后人。是追加封赏还是不闻不问？这都会牵扯到许多类似情况的处理问题。（男爵C）

他们每个人都陈述了看似合理，不容辩驳的理由。

我还是改变不了他们的决定。

沐暖：或者，再试试说服他们吧？

奥菲利亚我也尝试过。可他们总说我太年轻了，说我的想法不够成熟。

一个月过去，断了弦的竖琴已经被修好送了回去。

它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琴身上的幸运草图案像一颗小小的幼苗，幸运草的中心镶嵌着细小而精致的宝石。

可惜信鸽王城的民众无法听见它的声音。

万能龙套：女王陛下，德里耶公爵差人送来了一支花杖，说王国艺术节的典礼上或许用得到。

我接过那支并不能够发出号施令的花杖，接过贵族们的安排。

德里耶公爵说，信鸽需要一位女王去为人们守护辉光，信鸽需要一位仪态万方的女王去证明它的辉煌。

信鸽的民众并不需要女王去告诉他们，王国有希望的种子，王国会迎来复兴。

他们只需要知道，辉光不会消失，信鸽的荣光依旧。

万能龙套：女王陛下，就用这柄花杖吧。

玛丽小心翼翼地说着，她担心我会失望。

我顺着她的话音点了点头。

余光中我看见了那柄花杖，它华美又高贵，并且——

花杖上竟然雕刻着圣鸽和幸运草的图案，尤其是幸运草，和那架竖琴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奥菲利亚这是……

万能龙套：女王陛下似乎很喜欢那架竖琴上图案，所以……所以工匠问您喜欢什么样式的时候，我就……

毕竟是自己做的决定，玛丽隐隐有些不安。

奥菲利亚知道了，谢谢你。

玛丽舒了一口气，将花杖小心地摆放了起来。

我再次抚摸琴弦，那首《早安，幸运草》的曲调在寝殿中响了起来。

愿幸运草带来希望，愿信鸽的艺术重回往日的辉煌，信鸽王国恢复昔日的荣光。

如果神明听得见我的祈祷，愿圣鸽能再次盘旋在王城上空……

圣鸽衔来幸运草

王城天空现神迹

辉光降临信鸽大地

一切美好永不消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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