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他睡着了，睡得很熟，仿佛笃定了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会伤害他。

迷雾山庄的大厅里尽是​酒醉昏睡的人:

奈布抱着一瓶酒倚着座椅后背坐在地上，他锁着眉，嘴里呢喃着什么，或许这位雇佣兵先生又想起了过去刀尖舔血的日子吧。

艾玛趴在桌子上熟睡，只是一滴泪滑落脸庞，她梦到了她曾经幻想的美好童年，没有​弗雷迪，没有艾米丽，也没有庄园，只有...她的父母。

​美智子晃晃悠悠地飞到半空，她抬头看着繁星，伸出手指着星星，寻找着那一颗名为迈尔斯的星星​。

而他怀里的伊莱又在想什么？哈斯塔低头看着，伊莱的手微蜷放在胸口，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哈斯塔孤独了太久，早已忘却情感为何物。如今，他只想抱着少年，然而理智告诉他，伊莱，只是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冷风呼啸，似是嘲笑，又像是叹惜。

无数次的利用与被利用，进入庄园的那一刻，便已步入了棋局。或许......这就是预知未来的代价吧。

正当哈斯塔想要带着伊莱离开时，他察觉到一道视线正在打量他，说不上友好但也没有恶意，于是他转身看了过去。

“使徒，安。”​

哈斯塔准确道出眼前人的姓名，安向他行礼，却没有说话。在安的怀里，有一只通体漆黑的猫。

那双猫眼紧紧盯着哈斯塔，哈斯塔也将视线转移到猫上，他的直觉告诉他，只要弄清黑猫的来历​，安的身份恐怕也就明了了。

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神情闪过一丝慌乱，随后便离开了。哈斯塔已然看清，有什么让她忌惮的东西来了。

她在害怕什么呢？​

等到哈斯塔带着伊莱离开迷雾山庄，在他们站立的地方，伊德海拉从幻梦中走出，她轻蔑地瞥了一眼安离去的地方。

“真是个没用的家伙，果然只配沦为棋子。”​

“这个庄园...有我一位神就够了！”​

安站在不远处看着伊德海拉，然而令人震惊的是，伊德海拉竟是没有察觉。

她低下头抚摸怀里的猫​，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她沉默，她不争，但这并不代表她无能，可以任人利用。

谁都是他人的一枚棋子，至少在庄园里是如此，是被吃、被丢弃，还是反噬，这可说不准。​

而哈斯塔并没有直接带着伊莱回到海神殿，而是选择去了不归林，伊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将怀中人放在床上后，哈斯塔便开始观察这一间木屋。就在前几天，他曾让人打扫了这里。

或许是那酒太烈，伊莱并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哈斯塔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少年，然而他始终不明白，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是什么。

他曾亲手造就整个湖景村人的失踪，也曾放过理应献祭的格蕾丝。可如今，却在伊莱的身上，第一次下不去手。

海浪拍岸的声音响起，随后哈斯塔的手里多了一块石头。这是他与格蕾丝之间传音的特殊方式。

哈斯塔起身看向伊莱，轻叹一口气离开了不归林，而他的身后，伊莱的手颤抖不停。

​格蕾丝早已在海神殿静候多时，见到哈斯塔后俯身行礼。

“神。”​

“嗯，汝寻吾何事？”​

哈斯塔走向王座，而就在此时，格蕾丝注意到哈斯塔背后的木架似乎缺失了一小块。难道这位旧神本体的封印已经在崩碎了么？然而很快她便移开了目光，这不是她该关心的。

“神，我想暂时离开湖景村一段时间。”​

哈斯塔看向格蕾丝，不由得想起初次见面，她的性格变化很大。​最初她只是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失去理智的女孩。而如今，格蕾丝依旧想要复仇，但很显然，她明白了隐忍。

格蕾丝也曾恨过哈斯塔，若不是他，村民又怎么会将她沉海。可慢慢地，格蕾丝放下了对哈斯塔的恨，她终于意识到，害死她的，是贪婪、怯懦的人性！

“汝是自由的，一直都是。”​

“谢谢你，神。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格蕾丝​深深行礼，很久才直起身。她心里想着，只要哈斯塔有需要，纵使天涯海角，她也会赶过去助他一臂之力。尽管他的眼里，如今只有那位先知的身影。

“哈斯塔，在权力与他之间，你究竟会选哪一个呢...”

​格蕾丝离开湖景村，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凄凉的村落低声说道。

而伊莱在确定哈斯塔已经离开不归林后就睁开了双眼，他坐起身看着周围这熟悉又陌生的摆设，忽然笑出了声。

“呵...嗯呵呵...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吗？”

伊莱轻抚肩上的鸮，靠近墙壁接下了菲欧娜的大洞，不知道这位祭司在这个时候找他，会有什么事呢？

“伊莱...你，还好吗？”

菲欧娜看着眼前低着头抚鸮的人，在她的记忆中，伊莱只有在情绪达到极致无法抑制的时候，才会这么做。

“......”

伊莱沉默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菲欧娜，你快乐吗？”

​他清楚地看到菲欧娜身形有些僵直，问题的答案已然揭晓。

是啊，爱上一个心里只有权力的神，又怎么可能会快乐？伊德海拉是如此，哈斯塔就不是吗？

“你决定了？”​

菲欧娜忍不住开口询问，她想起了伊莱最初说的那个梦。她知道对于一个从未得到关注人，突如其来的关心与陪伴是多么的致命，可她没有想到，伊莱也会陷得这么深。

她刚想劝伊莱再仔细想一想，但刚想开口便止住。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劝别人呢？她自己不也是固执地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嗯，或许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伊莱略带伤感的笑了笑，并肩作战的伙伴，终究是走了不同的路。

“你手里是什么？”​

菲欧娜看向伊莱摊开的手里的木块，那东西上的印记很眼熟，可一时间她竟是想不起是什么东西。

​“哈斯塔背后的木架，那天他受伤的时候掉下来一小块，我便收着了。”

伊莱将木块递了过去，上面的印记他看不懂，但是菲欧娜或许会知道。

菲欧娜有些不安，她接过来看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不安的源泉。

这是什么？这是邪神哈斯塔的印记！那个木架...或许就是封印哈斯塔本体的东西。可如今...哈斯塔本体的封印已经在消散了吗？这位灾难与苦痛的化身，终于又要完整降世了吗？

她不敢多想，将木块还给了伊莱。庄园对哈斯塔的记录并不清楚，很多事情连庄园主都不知晓。但是伊德海拉，她对她的对手，了解的很透彻。​

其实，菲欧娜与伊莱，以及格蕾丝、安......​都只是这场神明对峙的受害者罢了。

神爱世人，亦不爱世人。

菲欧娜选择了臣服，伊德海拉更爱权力。菲欧娜一直都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伊莱送走了菲欧娜，他站在窗前看着不归林的月光。兜转多年，他还是选择了...沦为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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