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南征平复,高粱忙扶着她坐下,说起了他与连队走散后的事,那三天,高粱与敌军在密林激战,他的子弹打完了,手榴弹也扔完了,口袋里只剩江南征给他的大白兔奶糖,他吃了一颗,便抱着枪跳下悬崖,他绝不做俘虏。
说到这里,看着哽咽的江南征,他拿出口袋里的另外一颗糖哄她。
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自然看出江南征眼中的变化,可他心中胆怯,撇过头就问起了顾一野他们。
三个月前,林北海被打伤了腿,张飞为了救顾一野被炸的吐血,舒家贵差点被炸死……毛佳佳为了让战友带伤兵突围,扔手榴弹时,被机枪疯狂扫射,子弹太密集了,终究穿透了他的心脏,那个腼腆的少年人,还是没能跟他们一起回来。
独立连的幸存者们,大都患上了创伤后应激综合症,原本密集的车厢空了一大半,陆平凡一靠近,原本抱膝发呆的牛满仓忽然持枪暴起,枪口对准陆平凡,他红着眼,疯魔的不认得人了。
还是顾一野反应过来,慌忙抱着安抚,牛满仓才回神,脱力的坐在地上。
只是顾一野也没好到哪去,他也时常晃神,有人靠近时,身体都在发抖,不过就是这样,他还是每天身体力行的照顾着担架上的张飞,吹口琴,安抚着身旁这些把魂丢在战场上的战友。
惨烈的战争和牺牲,让敏感、自信的顾一野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打击,他因为战友牺牲自责彷徨。
过度的愧疚,甚至自毁倾向,都是新兵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通病,总是觉得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他,而不是牺牲的战友,这样浓重的自责感,压垮了许多人。
还好张飞这一路都在安抚着顾一野,医生诊断后,也说他在自我调节,慢慢恢复。
………
所有人再次坐在后车厢,返回营房,门口站满了翘首以盼的亲属,阿秀也在其中,她穿着红裙子,显眼极了,让坐在副驾驶的秦汉勇一眼就认出了她。
阿秀也认出了他,连忙上前询问张飞的情况,这让秦汉勇很为难,他被顾一野那关怀备至的模样弄的,还真以为张飞残了,不知道该怎么和阿秀说。
阿秀见他面露踌躇,忙说她和张飞还没有结婚就上前线了,希望部队现在能给她和张飞补一份结婚介绍信,又说她知道张飞上前线是奔着危险去的,她把家里都安顿好了才过来,只要张飞活着,不论伤了残了,她一句怨言都没有,她能干活,可以照顾好家里和张飞。
后面车厢的张飞听的泪水直流,他被炸到吐血时没有哭,战友牺牲也强忍着安抚周围人,可这一刻,他再也绷不住了,抹了把脸,猛的窜下车,在秦汉勇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紧紧抱住阿秀。
独立连的人都回了神,像是忘记了伤痛,笑着看向抱成一团哭成泪人的张飞和阿秀,眼里满是祝福。
车队堵塞在路上,却没人催促,所有人都理解的看着他们,最后还是秦汉勇看不下去,把两人拉上车,车队才继续往营房里开。
阿秀挨着张飞,坐在车厢里,看着这些曾经热情围着她的少年们,此时都只是笑着和她打招呼,不复初见时的欢脱,心中为他们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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