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离家

（五）

他第一次离开她远行，是十一岁。

时间过得太快了，她曾经恍惚以为这种两个人相依为命的平淡幸福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她这辈子终结，可是在邓布利多登门时戛然而止。

是啊，他十一岁了。他现在已经比她高一点，可是脸庞依旧稍显稚嫩，在她眼里，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经历了那凶险的一夜之后，她下意识地把它努力忘掉，因此汤姆凶残的模样也被渐渐淡忘）

下班开门时，她还被屋里多出来的人吓了一跳。汤姆正在和坐在他对面的人聊天。长长曲卷的银白头发和胡子，有着睿智平和的眼睛的一个老者，她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他是邓布利多。

两个人见到她都站了起来，汤姆喊她：“母亲，这是霍格沃茨的教授，邓布利多先生。”

邓布利多向她致礼。她有点无措，打了个招呼：“您，您好，我是汤姆的母亲……”

邓布利多看起来有点诧异，他笑道：“美丽的女士，您看起来很年轻。”

她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她二十三岁穿越到这个世界，可是直到现在她的容貌身体没有随着时光而改变，岁月似乎对她开了挂。周围人也都不禁对此议论纷纷，她也只能无奈接受，没法回答。

汤姆对她说邓布利多给他送来了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她又是高兴，又是不舍得孩子远离，只能勉强笑了笑，对邓布利多专门来送信表示感激。

夜里，汤姆在他自己的床上静静地躺着，眼睛也不闭上，盯着屋顶，不知在想什么。另一个屋里，她也是辗转反侧。

汤姆想要早早准备，于是她把这些年的积蓄都拿出来给他，让他去买上学用的东西。他又把一部分还给她：“这些就够了。”她也不懂巫师货币和麻瓜货币到底怎么兑换，毕竟当初看书也是草草看过，不够认真。既然他说够了，她就先收起来，但是她也要再努力挣钱了。

“要我陪你去对角巷吗？”她问。

汤姆摇头，不知是想要独立，还是不想她这个麻瓜跟着过去。不是她恶意揣测他，而是巫师可能都或多或少对麻瓜看不起，她就像所有贫穷父母一样，担心给自己家孩子丢脸，因此也点头不去了。她对他很放心，汤姆是个很优秀独立的人，在她面前也是个很温和的好孩子，这些年来她甚至需要他的帮助不少。想到这里，她低声慢慢地教导他：“……如果巫师的世界对我们这些普通人很看不起，你可以不说出我，你就说你是一个孤儿，这样你的父母就很有可能是巫师。”

汤姆猛地盯她，紧紧地抿起唇，一言不发，看起来很气愤。怎么说呢，气势还挺强的，把她也吓一跳。

她也有点无奈，不知怎么解释。她知道剧情，所以知道汤姆的亲生母亲是斯莱特林的后裔，这是一个很强悍的身份背景。可是如果大家都只知道他由一个麻瓜母亲抚养长大，会对他有多看不起呢……

她不能直接告诉他的背景，因为她不能告诉他剧情。他那么聪明，知道一点就能从她这里扯出一堆，到时候她又不忍心欺瞒他，那他未来当黑魔王残害生灵的事他岂不是都知道了？知道之后，他会不会模仿？求长生，造魂器，培养食死徒，不断杀人……她一直以来希望他成为一个好孩子，至少不像原著那么丧失人性，岂不是都成了泡沫？

汤姆对她的欲言又止表示不解，可是又有些明白，他知道她不想他因为有个麻瓜母亲而被嘲笑。可是这又不是她的错，他的错？如果真的有人嘲笑他和她……他眼里闪过一道危险的情绪。

她送他出门，看他的背影渐渐远出视线。傍晚他回来了，带着课本，长袍，魔杖，用到的道具。她心想怎么没买猫头鹰，不会是没钱了吧……于是更加忧心忡忡，挣钱的斗志更加蓬勃。

汤姆看母亲握拳的样子，禁不住嘴角一挑，眼里有些笑意取代了沉思。

（六）

儿子长大了，要千里迢迢上寄宿制学校，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这样她不禁想到自己上高中时，父母对她又不舍又期望的神情。

她知道自己家孩子是好样的，原著里的他就能被成为霍格沃茨最聪明的学生，历史上最危险的黑巫师之一。和他相处过程中，看着他一点点长大，越来越有担当，独立，自信，她也对他求学之路充满信心。可是她只想要一个聪明优秀的孩子，并不想他成为原著那样“危险的黑巫师”，哪怕他笨一点懒怠一点，也好过他成为一个穷凶极恶之人。看着儿子尚且带点稚嫩的脸，清澈的黑眸，她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再次成为黑巫师。可是，她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汤米。”

汤姆整理着行李，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你这一去霍格沃茨，就踏入了巫师的世界，虽然我相信霍格沃茨是个教育好学生的地方，可是巫师的世界一定也和普通人的世界一样，充满着复杂、争端，甚至有着暴力、黑暗、残忍的一面。”她的声音轻而慢，讲的很认真。汤姆也停下了动作，坐下去，看着她训话，看起来很乖顺。

“汤米，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进入那黑暗的一面，努力生活在阳光下面，好吗？虽然，我知道这很难……”她的眼神有点忧郁。她想到了霍格沃茨的校园暴力，学生间的排斥比较大，学院之间，学院内部之间，更何况他一定会去斯莱特林，那里的学生排斥会更大，对他一个麻瓜世界长大的孩子会更无情。一个总是遭受冷漠和暴力的孩子，她怎么忍心让他隐忍，他一定会反击，可是他的性情也一定会在这一次次暴力冲突中变得远超其他人那样冷漠暴戾，他会变的，哪怕他此时在家里是这样温柔平和，可是在那样残酷的环境里，他会变成另一个人。

她越想越不忍。可是她要做的，就是希望她能充当他的一根缰绳。她希望他能把那些侮辱嘲笑反击回去，可是她不希望他变成一个冷漠残忍的人。当他成为那样的人时，他势必会对其他人充满敌意，当他有能力时，势必会报复牵连无辜的人。他会越来越像那个黑魔王。她想要拉住他，在他反击那些该遭受反击的人之后，不要同样仇视欺凌无辜的人，不要变得残忍无情，不要反过来成为霸凌者……

她看着汤姆平静的眼神，知道自己不可能直接改变他未来的轨迹，可是她坚持说道：“我知道校园有时会有校园暴力……尤其是我们家是这样的情况……汤米，我也相信你不会一直让人欺负你的，你会反击的，对么？”她当然也不希望孩子面对霸凌不敢反击，虽然汤姆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她总是要这样问。

汤姆对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眼神透露出一种狠：“母亲，嘲笑我的人，我会最终让他们得到报应。”

“反击那些人之后，我也希望你不要成为下一个霸凌者，好么？我相信，汤米会是一个好孩子。”她的话转了个弯，可是他立马懂得了她的意思。

汤姆简单地道：“我知道了。”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说什么，于是沉默下来。

汤姆对她承认，之前钱不够买猫头鹰和别的一些东西，所以他要去对角巷打工。两个人都是早出晚归，夜晚一起吃饭时，总是安静又温馨的。她对钱不够充满愧疚，想把之前他还给她的一部分钱再给他，可他拒绝了。汤姆小小年纪就去打工，这让她心酸，又对孩子的独立有些骄傲。

最后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九月一号送汤姆去火车站时，她忍不住眼泪汪汪。汤姆已经比她高一点，只是脸庞还稍显稚嫩，两个人走在一起，就像姐弟，猛地看不出是母子。汤姆在站台停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微低头直视着她。

“汤米，你，你自己一个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她有很多话想嘱咐，可是一时都忘了，只愣愣地说着这两句。

汤姆点点头。

火车站人来人往，告别的人互相亲吻，不舍的情绪在这里蔓延。她心里难受，仰头亲了一下汤姆脸庞，道：“别迟到了……再见。”

汤姆回了一个吻，轻轻落在她脸庞，低声说：“再见，母亲。”

他冲进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消失在她目光中。

她回了家，脑子懵懵的，晚上做完饭端出来，才想起来孩子已经上学去了，只剩她一个人，饭做多了。

看着只是少了一个人，就格外空荡荡的房子，她心里一阵惆怅。不由得想，今晚他会想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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