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对不起

深夜，夏叶拉开床头的灯，橘黄色的灯光像是在黑夜里绽放的花朵，凭借着这光亮，夏叶听着父亲对她讲那些不曾提及的话题。其实，夏叶在父亲没有开始讲时已经有了预感，父女两人这些年来绝不会涉及的那个禁忌，那是父亲自己设置的禁区，而在这个晚上，父亲将领着夏叶前往那个埋藏在心底的荒凉之地。

父亲的禁忌就是母亲，是那个在夏叶五岁的某个下雨天离她而去的母亲。夏叶关于母亲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个下雨天，印象中的母亲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花香，在那个雨天也是那种清香，至今回想起来依旧能感受得到那种特殊而迷人的香味。可是香味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母亲终究在那个雨天，头也不回的走了，夏叶哭喊着，吵着，闹着，泪水混合着雨水，哭声掺杂着雨声，可是母亲还是走上了陌生的面包车，从她的世界消失了，自那以后，父亲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尤其是阴雨天，而夏叶在无数个无助害怕的夜晚都想着，如果当初母亲不离开的话会怎样，夏叶也一直期待着会不会在某一天母亲又像突然消失一样突然回来了，那时候夏叶一定会紧紧抱着她。可是，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时间已经消磨了夏叶对母亲的期待，夏叶打心底里恨她，恨母亲当初为什么要抛下她，小小的她那个年纪是多么渴望能有母亲的爱护，而母亲呢，在夏叶需要她的时候离开了，在夏叶痛苦的时候消失不见，甚至有时候夏叶还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淘气，母亲才会离开，母亲是不是不爱我，为什么要离开我这么多年，母亲怎么能狠下心抛弃我，种种可能性在夏叶的头脑里仿佛上演，任何一种可能的结果都无法掩饰母亲缺失的这个事实，而真正刺痛夏叶的心的正是该如何直面这残酷的现实。想到这里，夏叶的眼眶已经蓄满了泪。

手机那边，父亲开始讲述那些从未向夏叶提到的往事。

爸爸：小叶，这么多年来，你应该很想她吧？

想她？夏叶抬头眼睛一闭，眼泪便滑了出来，接着，心底一阵苦笑，想有什么用？

爸爸：小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母亲原来是很美、很温柔的，笑起来更是像阳光一样，

说到这，父亲又喝了一口酒，像是把对于母亲的美好记忆赶紧封存下来一样，又像是给身体注入一支止痛剂，

爸爸：她的父母看不上我，看不上我......

声音再次哽咽了，手机那端传来父亲擤鼻涕的声音，在这个深夜，在黑暗的笼罩、手机通话以及酒精的三重掩护下，这个男人终于脱下了昔日伪装成强大的面具，

爸爸：小叶，你不要怪她，她也是迫不得已，我从未向你讲起，其实——你还有个弟弟......

弟弟？！夏叶此刻像是被雷击中了，还没等夏叶反应过来，父亲又补充了几句，

爸爸：你的那个弟弟比你小三岁，刚出生就被查出患有一种罕见的疾病，你那时候还小，你也没见过他......

父亲又猛灌了自己一杯酒，

爸爸：他从出生就一直待在医院，

夏叶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不只是在可怜小她三岁的弟弟，还是在可怜她自己，夏叶用一只手紧紧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爸爸：她家里人哪里愿意他们的宝贝女儿跟着我受苦，而你母亲为了给你弟弟治病，回到了她的富有的家族，

爸爸：因为只有和我离婚，她才能重新回到那个她为了我和你抛弃的家族，才能依靠那个家族的势力，才能救你弟弟。

许久的沉默，又一个酒瓶掉落，接着是父亲倒地的声音，他喝了太多酒，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凭借着最后一丝清醒，他说出了压在心底的最后一句话，

爸爸：小叶，爸爸对不起你。

电话被挂断了，这漆黑漫长的夜晚，夏叶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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