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森羽不算大，只有三层，装修和其他酒吧不一样，谈蓝色的广告屏和淡蓝色的招牌，甚至连门都是淡蓝色的。除了这三样，再没有亮得扎眼的东西，在一排排五颜六色高低起伏的楼宇中一点也不起眼。

程阎下了车，里面不算吵，应该算是个静吧了。

他刚进去，吧台的服务员就给了别样的关注度，就在他以为对方要把自己赶出去的时候，对方移开了目光。程阎挑挑眉，按照沈焕说的那样上了二楼。

二楼相对来说更像个聊天的馆子，只是多了些摇晃的霓虹灯。沈焕坐在一张圆桌边，翘着二郎腿，撑着手摇酒杯。

程阎停在了门口，偶尔会有人看向自己，酒保甚至想迈腿过来，几位女生互相传递着眼神，意思不言而喻。

行吧，就沈焕没看到自己。

他在吧台要了杯鸡尾酒，往沈焕走去。

身旁的沙发一陷，沈焕扭过头，顿时笑了起来：“真来了啊？”

“要不然你以为我逗你呢。”

沈焕笑笑，和他碰了个杯，慢慢咽下冰凉的啤酒，享受着咽喉一阵的爽快。

“经常失眠？”程阎抿了一小口，快速咽下，自己根本不爱喝酒。

“偶尔。”

“失眠都来这？”

那岂不是容易被搭讪？

“第一次。”沈焕又喝了一口，靠着沙发伸了个懒腰，“其实我最开始想找的不是你，当然也只是消遣消遣，后来知道你没睡···”

沈焕停了下来，在词汇量中寻找一个简洁又过得去的理由，最后放弃，“鬼使神差吧。”

程阎心情复杂的变化着，不知该庆祝自己进了一步还是反思一下原地踏步。

沈焕看着他，开始思考自己说的话会不会引起误会，思忖片刻。

“说实话换做别人就认识那几天说烂了也只是个同学，可能是一见如故吧，就找了你。”沈焕又开了一瓶，正往杯子里倒，桌子上已经有三个空瓶子了。

他应该很早就到了。

程阎心情顿时明朗不少，他冲沈焕笑着点点头，看着沈焕喝酒的动作，很好看，就是费身体。

“少喝点，伤身。”

沈焕放下酒杯，盯着里面的酒，泡沫在一点一点炸开，隐退，雪白正在快速消逝，霓虹灯闪过不断蔓延上升的金黄色液体，杯壁上挂着的水珠细细的，浅浅的滑落于桌。

沈焕看得入神，突然笑出了声，一声一声，砸进程阎心里。

“怎么了？”

他抬起头，好笑地回答：“你是第一个第一次和我喝酒就劝酒的人。”

“程阎。”他往程阎靠了过去，肩膀贴了贴程阎手臂，“找你你就在，叫你你就来，喝酒还管劝。我们才认识几天啊？你对谁都这么好么？”

程阎遏制住那些不太好的想法，现在是朋友关系，不是男朋友关系。

他移开和沈焕对视的目光，拿起酒杯喝了口酒，其实还不错。

“也不，也就是你。”

沈焕手指一紧，指尖划过沙发，掀起几道稍瞬即逝的凹痕。

“像你说的，一见如故。”

沈焕不再多想，他想起了某个积攒已久的疑问，“那天你怎么偏偏就找上我了？刚好我坐那？”

这句话一下子勾起了程阎许多回忆，“早上坐车在星河广场看见了。”

“艹，这都能记住，你千里眼啊。”

听闻语落，他眸子闪着光，掀了掀睫毛，薄唇微动：“就你这样的，扔哪都能一眼挑出来。”

沈焕乐了，打趣道：“作为回报我是不是要说一句‘你也是’啊？”

程阎微微低头看他，这人坐姿慵懒，二郎腿也不翘了，整个人摊在沙发上，肩膀抵着程阎借力。许是酒精微醺，许是霓虹灯肆意摇晃之下的错觉，这张脸泛起了程阎从未见过的红晕，眼神迷离不定，却好似空濛之下留有一片清晰，让人忍不住靠近，忍不住琢磨，却又捉摸不透。

我他妈今晚就是自己找罪受，忠告各位别随随便便和你暗恋的人进酒吧谢谢。

“困了吗？”程阎小声问。

沈焕皱起眉，突然把头往程阎肩上靠，“有点。”

程阎一怔，左肩的重量异常清晰，像是被无限放大。

我靠！

他不太敢动，弱弱问了一句。

“要回去吗？送你。”

明明我才是主动的那一方，他心里想。

沈焕抬起头，肩上的重量消失。

回哪？那个明明只有两个人却凑不到一桌吃饭的地方吗？

“不回。”

“累了就要休息啊。”

“我不回！”沈焕有点不耐烦了，他突然很烦躁，推开程阎往另一边倒。

程阎欲言又止，想说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沈焕看着他，强硬的语气之下变得逐渐后悔，你对人家发什么疯？

他又恼了，自己总是这样，把愿意关心自己的人凭着喜怒无常的脾气踢开。行吧以后他大概是不会陪你半夜发疯了。

半晌，就在沈焕考虑好怎么道歉的时候，程阎扭过头来。

“那我陪你。”

“……”艹

这句话一遍一遍在心坎子上刮着。

他鼻子一酸。

莫名其妙。

真他娘的莫名其妙啊。

真你他妈温柔，这孙子怎么这么温柔，妈的，傻逼，神你就是一见如故，你姥姥的。老子就是困了，老子就是不回，你陪个屁啊你。

“陪个屁啊······”

他直起腰站了起来，深深呼了一口气，强压着鼻音。

“在这等我。”

沈焕转身走了，程阎有点不放心，但他知道他没醉，只是···

突然敏感了。

喝完一杯酒的时间，沈焕回来了，还拿着一串钥匙，就在程阎还疑惑的时候，他已经被拉着走进了过道。沈焕拿出钥匙，打开了右侧第二间包厢，推着程阎进去。

拔钥匙，关门，锁门，只留进门的那个灯，行云流水。

程阎还站着，沈焕把钥匙往桌上一扔，干脆上手。他把程阎推坐在L型沙发上，掰着他的肩就往下摁，让他老老实实躺下去。

这力气完全不可抵抗，要是抵抗了会被一拳打死吧。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动。

虽然心底里还是开心的。

沈焕绕道另一头，二话不说躺了下来，和程阎头对着头。

过了许久。

太安静了。

程阎完全接受了这一切的安排，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知道，沈焕没睡，只是安静了。

“包个包厢睡觉？”

“嗯，反正也不要钱。”

看吧，他只不过是等一个人和他说说话，等一个人先开口，等一个人朝他走。

“老板我朋友。”

程阎意料之中的笑了，感慨他未来男朋友的交友之广泛啊，以后会不会真的要他罩着？

“怪不得。”

“什么？”

“······你刚十七。”

沈焕反应过来，嗤笑一声，不予置否。

他翻过身子趴着骂了声傻逼。

“怎么骂人啊？”

“为什么不回家？”

“陪你。”

“傻逼。”

“……”

沈焕扭过头，脸对着墙，嘴角上扬，微微笑着。

管他酒精作用也好，心里发疯也罢。管他外面多吵，音乐多闹。管他有多堕落有多放肆。酒里掺了药也OK，一切都与我无关。

晚安。

虽然，已经四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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