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四叶草,这件事不怪你,我们会处理好,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学长拍着我的肩。
安慰罢,他就回头斥责,追查这件事,到底谁是纵唆的祸首。因为同学们自觉都是清白的,所以同学们都恐惶着摇头将自己隔到一旁。
黑色的夜,白色的雪,本该是那样的分明,可是在这KTV炫闪的霓虹牌子下,漂亮的白雪竟然叠出了一小片一小片的黑白色的阴影!随着他们猛烈的摇头,白雪就像是他们满脑袋的头皮屑一样,悠然的飘落下来!飞向世界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释放着冰寒的威力!
他们摇得越猛,那些头皮屑的阴影就越是泛滥,肆意的翻滚!在我的眼前交织成了一种会让两种人为之狠狠摇头的华丽!
我笑了,我也跟着摇头,掉下一堆白雪来,黑夜里,我才发现那也是头皮屑!头皮屑!我不敢承认那是我掉下来的头皮屑!
好大的一堆一堆的垃圾啊!你们看,还会蠕动,你们看……
夜风撩乱了我的头发,也撩乱了学长们的头发,这种画面,看起来本该是很潇洒的画面,可这却让我一点都不觉得潇洒。
我脸上的腥血开始慢慢的被夜风吹收凝结,冰成一块一块的,黏在我的脸上和头发上,硬邦邦的,就像是无数瘤癌的雏形!
我默默的看着温若丹她们消失在街尾尽头的背影,终于明白,在这世间,有一种背影,叫作独自很浪漫,还有一种背影,叫作一起不浪漫。
夜雪飘飞,寂寒如此的街头,香车帟幕,络绎川流,息息都是道不尽的市态繁盛!一切都很繁盛,包括凄切和伤感。
我的目光随来随去,忽然间就觉得这夜风好冷,这雪花好冰;冷得透彻,冰得刺骨;那种冷冰蔓延开来,缠绕成了这个繁华城市的寒夜中——我的孤独!
孤独原本是凡尘中的一颗独自漂流的贫瘠的种子,不知被谁撒手坠往我们十六七岁的青春的大陆,发芽疯长,青菁茁壮,一整片的都在疯狂的扎根,覆满疼痛。
只有我们自己的影子跟随我们一起,撑开敝帆,漫航青春,对月自酌,体验着这杯孤独的贫瘠。
因为人类的孤独是永恒的,只能淡化,不可歼消,我们终归是要去面对它,坦然的面对它!
十几岁的时候,青春的岁月就浅浅的将人的孤独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都渴望去解读和消除这样的孤独,所以大家都尝试着用各种方法来解析。
倾颜爱慕,就是其中的一种,我们都想因为解析永恒的孤独而将彼此的爱慕变成像永恒的孤独那样的永恒。
我知道大家都很孤独,孤独到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让自己不那么孤独的可能会永恒的机会。
青春,我们会因得不到的倾颜爱慕而伤痛,还会因为这种伤痛而自觉卑微和无力!
卑微和无力,这是对爱之而不可得之的扎心苦感。但是当我们回头,能够释怀的面对这些感觉的时候,或许我们就算是长大了……
我想,如果一个人,在十七岁的青春年少之时,就有这种一辈子只想对你好的想法是一个非常残忍的想法的话,那么这种残忍就好像是正在荒漠中寻觅着同一汪清泉的两个人!他们彼此知道对方一定存在于世,他们也都有着相同的梦靥,寻求一汪叫作幸福的泉眼,可是他们却都相互看不见,或者单向看不见!
只有当他们同时觅到那注泉眼,并在泉水的投影中一起回放一辈子只想对你好的梦靥的时候,似乎是有了一个几近完美的现实的结局,却又似乎一切都那么空荡荡,空荡荡的清泉苦涩,空荡荡的不悠甜,也空荡荡的无遗韵。
时光递嬗,青春的起落中,你一定会邂逅许多的美或不美,不管美或不美,你都要学会保护自己。
因为冬天的雪夜虽然绚丽,却很刺骨,青春初芽萌,会被冻僵焉废,难以继续在花期临来之时,绽放青春原貌的鲜彩!
夏日的晴天,四处都在充弥着晴朗的诱惑,青春饴嫩的荷苞,会因负担不起那些沉重的曝晒而朽枯!
所以在我十七岁生日的那天,我老爸就寓意深长的对我说爸爸::“小叶啊,你也不小了,青春固然美妙,但是你也不要太过放纵你自己。不要那么早的就将最好的自己用完,仅只留下一副丑陋的躯骨,因为更美好的东西,是该要留给更美好的相遇。”
但是当我追问他,什么样才是丑陋的躯骨,什么东西才是更美好的东西,什么样的相遇才是更美好的相遇的时候,他却故作高深的不告诉我,他只是拍着我的肩膀,淡淡的笑着说爸爸::“人的一生,就像一部丛林历险记,当我把森林里面有可能潜存的凶险沼泽和玲珑福地全都告诉你了的话,那么,你的这场历险记,有意无意的都会被我所参悟出来的那些经验左右着!当你穿过了丛林之后,你就只是会觉得你是重复的走了一遍我之前走过的那段旧路,所以你就不会有太多的收获和感悟。所以,我只能告诉你,丛林有危险,亦有美妙。你只需要记住,当有危险或是美妙靠近你的时候,你总是能够感觉得到!你的下一步,是悬崖还是温泉,只要你能静下心来,一切,你都能够看得清楚!”
我一路上默默的回想着老爸给我说过的这些话,拖着我疲惫的躯骨,坐在医院里面,想像着,像我这样疲惫的躯骨,会不会变成我老爹说的那种丑陋的躯骨。
不管是什么医院,里面从来都听不到笑声,也看不到笑容,所以医院是我最不喜欢的几个地方之一。
每次走进医院,都会让我觉得医院的空气中淡淡悬浮着的那种药水味,被一只无形的针尖,刺挑在我无形的静脉血管上,一滴一滴的将那些来来往往的哀痛的面容,全都注进我的灵魂中去。
这是当然的,无形的针尖,当然只能刺进无形的灵魂的静脉,注入痛苦,几个轮回都涮洗不掉。
医生说康一尘的手臂被伤及动脉,必须住院观察,在康一尘住院的那些天,我只敢悄悄的站在窗外偷偷的向里探望,默默的希望着一切不要变得那么坏。
星期天晚上,同学们都走了,我一个人留了下来,独自坐在走廊里发呆,接受着医院中四处弥漫的哀痛,对比着我的这些本该不会发生的悲伤。我悄悄的比较着,在这其中,到底现在谁更幸福!或者将来谁更幸福!
我低着头静静地坐在医院的长廊里,一边听着来来往往探病的女人们踢踏踢踏的高跟鞋步声响,一边就跟着连想起恐怖片里面的那些发生在医院中的场景,那个因为‘伊熊平八郎’的爱情才胎生出来的贞子,还有贞子从里面爬出来的那口茕茕孑立的黑口水井!
想到黑口水井,我又想到《挪威的森林》中直子生前给渡边君描述的荒郊野外中的那口不知有无的幽深的黑口水井。
那些痛苦的相似之处,就是一样的不得不接受现实中的那些不规则而且不定时的变异,但是都曾有过竭力的欲要改变,都有过竭力的挣扎,却越改越挣就越糟,就索性随了它吧,放纵吧,报复吧,最后就都循环吧,恐惧吧……
所有的这些僵硬的循环动态,都是黑漆漆的,如同积压在黑口水井中的洪水,特定的时候就会爆发,将你和你的怨气,全都冲走,冲向另一个世界。
这段时间,我也曾经想过另一个世界,里面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有没有和人间一样美妙的山水和人情?有没有像温若丹和叶梦熙那样隽秀的面容和清洁的心灵?还会不会有痛苦?还会不会有遗憾?
可我不是贞子,我也不是直子,那样的黑口水井,我连一眼都不想看见!
哑笑着,我就抬起头来,忽的就看到一个素衣白面,乌发披肩的贞子朝我飘了过来!
我的全身蓦地一僵,脑袋中就浮现出那个茕茕孑立的黑口水井,贞子正翻鼓着白眼,盯着我,朝我爬了过来。
我惊惧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长发贞子朝我靠来。
啊……
我两手护胸,绝望的凄啸声立刻就刺穿了我的喉咙,破碎的尖音回荡在医院的走廊中,我的四肢紧接着栗起一阵冷幽幽的抽搐,我觉得我马上就要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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