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根拔起》卷 三十一 追根究底

“儿子为人子、为人臣，不敢也不能违逆君父；可儿子也已为人夫、为人父，额林珠尚小什么都不懂，可济敏却已经被这紫禁城里形形色色、或人或鬼的挑剔折磨给逼得喘不过来气了。”

永玙眉宇间满是疲惫，无论是在对他寄予厚望的皇阿玛面前，还是在缠绵病榻的妻子和懵懂无知的女儿面前，他都需要维持住温柔平和、万事皆可担当的表象，只有在额娘这里，才能短暂地将自己的烦恼宣泄出口。

“你以为你带济敏出宫建府，她就能好起来吗？”青桐看着自欺欺人的儿子，摇头道：“我告诉你，从你皇阿玛选她嫁入皇家的那一天开始，她就被皇权二字给压在了你皇阿玛的五指山下，熬的过去五百年风吹日晒，那还有一路西行的九九八十一考验，就是全都熬了过去立地成佛了，最多也不过是像额娘这样，坐在中宫的位子上，遵循你皇阿玛的需要，做一个垂范天下、世人恭敬的“楷模”。”

永玙听了脸色青白，额娘的直白戳破了他最后一点儿苍白可怜的寄望，在享受了将近二十二年皇权带给他的便利后，他终于在至亲和至爱两头给他的压力中第一次直面皇权所意味着的压迫与强权。在他眼里近乎于无所不能的额娘，也要屈从臣服于皇权，对他的困境，无能为力。

永玙一脸颓丧，即要告退之际，突然又想起一桩事，恳求青桐道：“额娘，皇阿玛点了济敏妹妹做永瑢福晋的事儿，我让整个阿哥所都瞒着济敏呢。儿子想等她身子好些了，再告诉她。”皇帝隐藏在这桩指婚背后冷漠无情的恶意几乎是个人都能看清楚。永玙不想妻子身在病中还要受到这样的刺激。

“我明白你的意思。”青桐点头应承，道：“我会和钟粹宫你纯娘娘那儿打声招呼，即便要传召章佳二格格进宫相看一下，也尽量低调些。若二格格要求见济敏，本宫也会替你挡回去。”

”那儿子就代济敏谢过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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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桐看永玙神色疲惫，不放心他一个人回阿哥所，命秦定捧了给济敏的补身药材跟在身后，一路护送永玙回去。

永玙没搬去阿哥所之前，每回离开承乾宫去往别处都是由秦定陪着，情分与别格外不同。出了承乾宫门，永玙就让身边跟着的宫人将秦定手里的东西接过，让秦定跟在自己身侧说说话。

“从前我还小，每回去慈宁宫、养心殿请安或去上书房，额娘都要让谙达寸步不离我。如今我已为人父了，还要劳动谙达护送我。”

秦定心里也亲近这个由自己看着长大的阿哥，但嘴上却依旧恭恭敬敬毫不逾越：”从前您是四阿哥，如今成了郡王爷，永永远远都是奴才的主子。不论皇后娘娘何时点了奴才陪着您，只要奴才还没老得走不动道儿，那都是奴才的体面。真到了奴才老迈昏庸了，那也就只能把这份体面让给后头的人了。”

永玙笑意温和，轻声说道：“谙达的徒弟调教的很好，办差做事都很利落。”

秦定知道，这说的是他手底下调教出来、派去阿哥所当差的小太监，“王爷当年给了他到身边侍奉的体面，这小子自然该知道知恩尽忠，教您用的趁手。”

“谙达一直都是如此，不居功不揽功。”永玙温声赞了一句，转眼又面色有些迟疑地有意探问道：“我知道谙达最受额娘信赖，还烦谙达和我说句贴心话，皇阿玛第一次来与额娘提起永瑢和章佳二格格的婚事是什么时候？真是额娘和姨母提起，姨母又向纯娘娘露出口风的那一日吗？”

秦定一愣，抬眸深深望了永玙一眼，低声道：“皇后娘娘说是什么日子，那就是什么日子。王爷，总该信自个儿亲生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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