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春灯暗其一

宁铭薇有一种特殊的魔力，那就是让人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也许觉得她嚣张、率性，甚至产生嫉妒，但那只是一小阵子，然后很快心里的怨怼就风吹云散了。想想还真是挺奇怪的。

就好像明明他俩拍宣传片才是她失眠的主导因素，可她却不愿意说出口，怕以后做不成朋友。

哪个成年人没有在浓重的夜雾中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呢。白天的那点不知与谁诉说的事，此时酝酿发酵，渗出苦水来，在肠子里千回百转，又绕一个弯。

可是天一亮，还是要精神抖擞地上战场。就像村上春树说的：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

所以也难怪小孩子怎么总是那样不知疲倦地玩闹，因为只管开心，生活和责任还很遥远。

而有些大人呢，光每天对付柴米油盐，下楼拿个快递倒个垃圾，都能累得气喘吁吁。

也真是巧了，宁铭薇问了客服价格，213块，与奖金数刚好对上。

宁铭薇很是歉意地看她：“谁家的钱都不是大水冲来的，你别听林嘉树说，我待会把钱拿给你。”

“你不要我不收，林嘉树不要再让他跟我说。”江榄菊有些执拗。

就当……是成全吧。

可她哪里是那样大爱无疆的人呢，明明心里难过地要死，表面还要装洒脱。

说来也是可笑，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好像把一生都过完了。

忽然就很害怕，某天清晨醒来，端起镜子细照，已是鸡皮鹤发。可看到路边的老大娘，依旧淡然嗑瓜子，不动声色饮茶。

……

因为比赛，每晚的自习便被搬到了学校。第一道自习铃声已经响过了，江榄菊站在教室外，怯怯地探头看。

没有老师。

还有一摞资料在课桌里，她背着帆布包推门而入，有股子冬夜里寒冷的肃杀气，还夹杂点凛冽的风。

“呀！你也来自习？”后桌的刘老板语气欣喜，像是碰见了许久未见的老熟人。

刘老板是他绰号，宁铭薇给起的。这来自于一个经常开玩笑的梗。

有次宁铭薇写作业写得实在无聊，就同身后的刘闲聊。

“我以后要是有钱了，肯定一毛都不会捐给这学校。因为老师只会拿着更先进的设备，去折磨我们可爱的学弟学妹。”

“哇你好吝啬哦，但是你说得好对哈哈。”

“你呢，有钱了怎么整？左手豪车，还是右手美女？”

“NONONO，你太俗气了女人。作为祖国的花朵，你能不能有稍微伟大一点的理想？”

“那你倒说说看，你理想有多清新，是不是跟那小白花似的？”

“等我有钱了，我就把这一块买下来，包下来，哎那这就是我刘家的财产。”

“我在后街还租了房子嘞，你要发展你的产业？”江榄菊弱弱地插了一句。

“对这个好，我要把你住过的房子，打造成高级旅游景区，到时候我雇导游来，就这样讲解，‘各位亲爱的游客朋友，大家请看这四四方方的蹲坑，是当年学霸江女士的用过的……’。”

“我看你是欠揍！”江榄菊一记爆栗。

宁铭薇在旁边笑得快要岔气，“刘老板，我觉得你这想法很好，我精神方面支持你。”

于是“刘老板”这个绰号，就这么奇奇怪怪地诞生了。

……

“是啊，不欢迎我吗？”

“哪能啊，求之不得。”

刘老板顺势还比了一个兰花指。

“瞧你这小嘴甜得哟，我的小伙伴们都去了培训室了，先走了哈。”

集齐f4，就可以收获两种水果。

榴莲和西瓜。这两种完全不相搭的水果，在一个果盘里又会发生怎样奇妙的碰撞呢？让我们锁定今晚的频道，FM 职校，精彩继续，敬请期待。

好了皮一下很开心。

学校参加英语比赛的，一共四个人，都来自实验班。分为两组，服务专业组和非服务专业组。

江榄菊、家乐是服务专业组；子琪和祝和是非服务专业。

这样看起来可不就是f4。

负责江这一组的老师，授课方式有点严厉，老师的名字也有点搞笑，谐音榴莲。

然后子琪那一组的老师，看面容像是大不了几岁，应该是参加工作不久。她特喜欢绿色，身材也圆滚滚的，有种西瓜的即视感。

两位老师经常都是姗姗来迟，大家便习惯从抽屉里拿出资料，一个描述故事，另一个准备可能提问的答案。

江榄菊每次来这里，都雷打不动地要带上小红书和专业课本。

小红书就是一本巴掌大的中考英语词汇，因为封面是大红色，特别喜庆，家乐很亲切地称它为小红书。

学旅游不像表面那么好玩儿，要懂的东西特别杂，所以说导游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万事通也不算夸张。

江曾经一度觉得自己是学文科的料，也为史地生考过几次满分而沾沾自喜。殊不知初中的知识本就浅薄，亦无需建立结构框架，形成思维导图。

其实专业课本总共算下来，也就五本书，不过一千多页纸。但是背起来就忒费劲，就拿那本最薄的《旅游概论》来说，书都变成了一把榨菜了，还是没有完全啃下来。

罗老师倒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但凡是把书来来回回背过三遍，然后跟着她的节奏好好听课，高考专业350分妥妥的。

每次她说到这，同桌宁铭薇就暗自憋笑，学着她的腔调重复“350分妥妥的”，尾音上扬，自带喜感。

但是江榄菊觉得，自家同桌有句话真的是一针见血：有空听罗老师灌溉心灵鸡汤，不如趁着这会儿补个觉或者背几个小节。

……

描述故事最多也就花个十来分钟，字不够词来凑，高考词汇可不是白背的。又帮乐乐整理了一下答案，时间还尚早背一会单词先。

家乐是广播站的，念起稿子来字正腔圆十分悦耳，江榄菊很喜欢她的声音，只可惜学不来。

江发现乐乐经常听蕊希的电台，她去网易上搜过，翻了翻每期的节目，有点类似于情感博主。几乎都是关于成长啊失恋啊有都市女性的。

她是爱不起来，倒也不算反感，至少人家声音好听不是么。

家乐凑过来，见她念念有词。

“哎学霸就是不一样，真的是抓紧每分每秒在学习。你再看看你们俩，鸡毛都要飞上天了。”

子琪正和她男朋友聊得热火朝天，就就恨不得能钻进屏幕里，便没有人看见他们卿卿我我。祝和则在开直播，即兴才艺，完全freestyle啊。

子琪敷衍地丢了一句：“你不懂什么叫享受生活。”

21：05，楼梯口才听到脚步声。看来这次准备的材料，又要挨到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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