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睁开眼后又是熟悉程度堪比蓝天的医院天花板,但没想到,是自家卧室的木头房顶。几丝蛛丝一样的银链子挂在屋檐,悠悠飘荡。取代消毒水味的是米粥的清甜味。
我忍住浑身的酸疼,侧过头。竟然是张起灵深黑的眼睛立刻将我透视。
我一愣,张了张口竟像喉头塞了一团棉花,眼看着坐在床边许久未见的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疼吗。”他开口问。
他的语气太淡,我听不出是在关心还是照常问询,也不知道问的是在十一仓时,还是当时。我只是下意识摇头。我还没习惯向别人承认痛苦。
他站起来径直走向厨房,我听到他很轻地对那里的人说了句“醒了”。
两分钟后,黑瞎子出现在卧室门口,端着粥和笑容,一身炉灶的暖意,和张起灵形成那种我再熟悉不过的反差。
黑瞎子又拉过把椅子坐下,把粥碗放在一旁扶我坐起,又拿起碗吹凉一勺粥喂到我嘴边,同时用揶揄的语调说:
“我发现你在吓我个半死这件事上,天赋异禀、次次得逞、技艺精湛。我火急火燎把你背下山送进医院,还好只是虚脱了,但你一直不醒。医生告诉我,有些时候,是病人自己不想醒。我心说估计是讨厌医院的味儿?干脆让花大金主派辆直升机把我们拉回福建了。果然,大小姐您赏脸,刚到这儿半天就睁眼了。”
我习惯性地笑笑,咽下他喂的粥,眼神却不由自主一直看向还站在床尾的张起灵。
他感受到了我复杂过度反而显出迷茫的目光,视线竟在我脖子上的蛇牙疤痕处一扫而过,然后才转身毫无犹疑地准备出去。
我几乎在他迈步的一瞬间,用病弱导致的暗哑的声音唤了声“小哥”,自己都听出祈求似的凄凉,像初春破碎后正在消散的薄冰。
他也几乎在同时停下,侧目,眼神里却连点问询都没有。这种时候,他的凉薄竟有种强装出的意味。
“别走。小哥,这回是你错了。你躲我多久,我反而难受多久。”我说。
这是第几次对他说“别走”或是“带我走”?他不是黑瞎子,向来没那么容易回头。他不需要我的感激或愧怍。但他越是为我付出,我就越不能逃避。
张起灵在原地停顿了几秒,黑瞎子索性站起来扶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在一旁的椅子上。
黑瞎子还是笑着,放下粥碗,手上却加了力道,碗底碰出一声脆响。
“好,既然哑巴也回来了,先和你证实件事儿。不瞒你说我听完挺气,可一见你这个样子,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
“什么事?”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应该看得出来,吴邪最近心里难受得紧。算是一种弥补吧,他向我们泄了密。”他举起手晃了晃,那个因经年佩戴变得温润的木环泛了一下光,“关于这个。”
我心里了然,闭了闭眼。
良久,在两双眼睛的凝视下,我勉强一笑:“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废人一个,作为蛊师的所有能力,都没了。曾种的蛊也都已失效。这次真的没撒谎。”
我的语气里有没有半分落寞?
不记得了。也不重要。我清楚什么都值得。
张起灵拉起衣袖,另一手指尖点了点他的木环,目光的终点一直都是我,声音在淡然外裹了层冷风:
“别再有下次。再有,我也有办法毁掉。”
我深吸一口气,回:“我知道啊,所以不会了。我保证。我已经明白付出和牺牲有时候是适得其反的。我想你们好,所做的有时却让你们更难受。你们也一样。
“小哥,你有办法,因为鬼蛊不是鬼蛊了,张起灵还是张起灵。我和老道换回来的不是打破,而是困住我们的,那种平衡的彻底消失。杨淳和它们同归于尽了。现在……”
我一下子没能念出那个名字。却没想到,黑瞎子在我的凝噎中接了下去,声音放低,诵经一样,融在粥香飘扬的空气里:
“现在,三月回来了。”
这个象征春的名字比滚粥更烫,烫得我双耳一阵嗡鸣。到底没再说出任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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