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得很好。吴邪他们显然考虑了很多。防尘布当然不可能阻止他们看到我,但当时在我带给他们的冲击下,它已被视为一个剥除后就不会再有价值的障碍,从心理角度上,再难成为他们搜寻钥匙时能想到的地方。
黑瞎子深吸一口气,转身奔跑着离去,像身后正烧着万亩的山火。
就在他即将下楼的时候,吴二白突然用足矣穿透那道极厚防盗门的音量,焦急地喊,丧失一个掌权人的全部冷静,如荒岛上试图叫停船只的落难者:“去救他……快!不是的……吴家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啊……可我们从不想害他。”
黑瞎子没有停顿,直奔转轮密码锁,极快的输入了那串密码。一阵机械运转声,门在提示音中打开,里面又是一道门。
已经有希望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渐渐集中在门上,竭力思考着要不要阻止,又如何阻止。可大概是我身上有些东西已经忍受不住,决定提前同归于尽了罢,那时原已安静下来的我竟突然又爬起来,一点点移动着身体,艰难如蚕蛹破茧,最终伸手捡起了我的苗刀。
第一个发现的是张起灵。他那时正在巨大的防尘布中摸索钥匙,一抬头注意到我时,我正颤颤巍巍举起刀,把刀身搭在肩膀上,再试图向脖子割去,刀尖颤得像风中凝满露水的枯草。
他在那一瞬急促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里的焦急利剑般刺穿那层淡然破土而出,突然用了很大的力气一拍玻璃,掌心和骨撞击玻璃的声音巨大,地动山摇。
所有人为之一震,也包括我,因为这巨响而停顿了一下,随即支持不住,刀从手中掉落,”当啷“一声,脖颈出已割出红印。可短暂的呆滞过后,我又低头,慢慢寻找着,再次试着捡刀,一次次提起一点又掉下。
又是一个我无法想象的画面。我并不是个想象力匮乏的人,听到这些时脑内的空白,其实不是来自想不到,而是不敢想。
我随时可能用血染红那透明的鸿沟,他们面对着我一次次试着自尽的画面,却要强迫自己低头,翻动浸在尘埃中的布匹,摸索开我生门的钥匙。
秀秀实在看不下去,试图上前,刚踏出一步就被解雨臣拉住,朝她一摇头。他们保持着拉扯的姿势,静静看着黑瞎子和张起灵蹲下来翻动防尘布,像搅动着乌沉的云海,找一丝渺茫的破晓。除了布帛割开空气时压抑的响,和老道时不时莫名的笑,再无其它声音。
钥匙一共三把,每割开防尘布拿出一把,黑瞎子就奔去门前试,动作粗暴,但像老天折磨我们还折磨不够,又在开玩笑,前两把都没能打开第一道门。
第三把钥匙快找出时,我放弃了割开脖颈,趴下将刀拖过来,对准了自己放在地上的手腕。
黑瞎子的眼睛里已经攀上血丝。终于,钥匙被张起灵割开布匹拿出,扔给黑瞎子,可他动作明显不复平稳,不能立刻对准锁眼,张起灵又接过来一下将钥匙捅进去,锁结构特殊,转了很多圈才终于开启。
后两道门照例被打开,张起灵推开最后一扇门的一瞬,空气啸叫着冲入库房。他们立时冲了进去,带起的风把里面血腥气混杂的气味逼出,污了门前的一片地方。
他们奔跑时同时伸手正要夺我的刀,老道的喊声就传进来:
“别动!”
张起灵像被喊声再次拉回平静,定住脚步,并一把扯住黑瞎子的胳膊。黑瞎子的冲力连他都不能全部化解,被带得一趔趄,但他们最终都停下,离我一步之遥。黑瞎子猛地回头看向他,眼睛里浇了酒般的火已复燃,一片赤红。
“张起灵。”黑瞎子念了一声他的名字,但没有下文。
老道跑进来,绕过他们又走向我,毫不费力夺走我的刀扔在一旁。我立刻瘫软下去,再次蜷缩起来,安静了一会儿,捂住头又开始凄厉地惨叫。
这次的距离缩短到伸手就能触碰了,像又开始一场凌迟,剥我的皮,剜他们的心。
黑瞎子想挣脱张起灵向前,老道的目光就又重新落在他们身上。老道比他们矮不少,那样的眼神却像在俯视着审判。
他不知何时,疯傻气褪去大半,神情莫名严肃下来,只留嘴角半抹笑,像被皱纹挤压着,还未来得及褪去。他上下打量着张起灵,说话声被我的惨叫没去一半:
“你不行。太淡,太轻,淡到轻到承不住她为你付出的。”
他指向黑瞎子:“他受的,够了。但这种痛苦,你感受不到,你更不能什么都不付出,不然日后要加倍的还。“
他沉默了几秒,又问张起灵:“叫什么名字?”
“张起灵。”他答。
老道点点头,抬眼时眼神竟突然一凌,老者独有的浑浊和那种日照金山般的光芒杂糅进眼睛。
“张起灵。你跪得下我么。”他问。
我的叫声渐渐衰弱了,四周静默。
我以为张起灵会再问些什么,会沉默地无视这种侮辱的要求,可即便我再不愿相信,还是从吴邪口中得知,他当时放开黑瞎子,就那样不假思索地面朝老道跪了下去,双膝的闷响汇聚,画面被玻璃外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神情并没有变化。平静地像只是在坐着、站着,而不是抛下尊严去下跪。
真的不会痛么。我心想。
如果我看到了那个场景,我想我心中名为愧疚的阴霾将会更深。像用刀尖划毁神像,直至他的形象支离破碎,落入尘土。做这些的偏还是个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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