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听得懂瑶家土话?我们本地人会的都没几个了啊。”阿贵瞪大眼睛转身对杨淳道。
“我,我是苗族人,小时候也是寨子里长大的。苗话和瑶话同属一系,所以大部分能听懂。”杨淳小声回道。
吴邪惊讶地发现,她说话时声音竟然在发颤。他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目光却正正撞进一双受惊小鹿一样的大眼睛里。吴邪这才意识到她一路以来都是一脸的惊魂未定,头发不知何时弄得有些散乱,惨白的小脸上沾了些泥星,活脱脱一个楚楚可怜落难佳人。这种姿态配上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显然是激起了旁边的瑶家小伙十足的保护欲,一个个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要不是曾见过杨淳生拖着巨蟒从十几米处的树冠上一跃而下,吴邪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是被猞猁吓成了这样。
熟悉她的这几人慢慢反应了过来。杨医生新一轮的戏上演了,只是不知道目的,也不知要怎么配合。
盘马这时似有些不耐,又皱着眉说了句什么,杨淳就给吴邪翻译道:“老爹催了。他说再不进来,他恕不接待了。”
吴邪看这老头一副谁欠他钱的表情就来气,此时却不能发作,也顾不上思考老头的怪话,只得对张起灵道先别急,他回来后原话复述给他就是。张起灵点了点头,吴邪便朝着盘马走去。走了没两步杨淳却也跟了上来,怯怯懦懦说道:“吴部长谈机密的事,有外人在不好。我是他秘书,能不能让我当翻译?”
盘马本来是要挥手赶她,杨淳又急急把原话用瑶语复述了一遍,他才想了一会儿,没再阻拦,自顾自往屋里走去。
吴邪心说她竟还给他安了个部长的名号,谎话还真是信口拈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也只好顺着她的话摆出了吴部长的架势,抬脚走进门,杨淳便十分恭敬地跟在他身后,反而让他觉着后背发凉,恨不得回过头给她鞠两个躬补补免得折寿。
进屋后,盘马儿媳妇给他们倒了茶放在面前,就行了礼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盘马依旧态度冷淡,但毕竟他们打着政府官员的名声,也没有太怠慢,吴邪问问题他就简短的回话,杨淳在一旁翻译。老头儿的讲述乍一听没有任何问题,但吴邪就是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感觉老头一定隐瞒了很多东西。到最后他已没有问题可以抛出,屋里静默的时间一阵长过一阵,尴尬不说,他也越来越心急。
想了一会儿他还是不甘心,再次问道:“你带队伍进山后的事情,还有没有细节没说的?什么小事都行。”
可这次杨淳却没立刻翻译,而是走过来不经意地用身体挡住了盘马的视角,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才用瑶语翻译了他的话。顿了一会儿,盘马打量了一下故意作出一脸高深莫测地表情的吴邪,和一旁羔羊一样的杨淳,点了点头,站起来拉开了门,看样子是要送客。
吴邪一愣,意识到了不对,转过头低声问杨淳道:“你刚才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她道:“我说你大概了解情况了,还有其它急事要处理,接下来由我替你来跟他谈。”
说完她也站到了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仍是一副恭顺的神情,轻声道:“这老头儿你应付不来。出去后,尽量让外面的人远离屋子。”
“远离屋子?你要做什么?”吴邪一边站起来往外走,一边故意用端着架子的语调低声问道,假装是在询问公事。
“不用管了,我有分寸。”杨淳道。
盘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也没怎么在意,整个人似乎放松了些,看样子是确信杨淳比吴邪好应付得多。外面已是一片纯粹的漆黑,失去木门的隔绝后,晚风吹进来了些许,让屋内压抑的气氛消散了些。月光如绸如纱,短暂的薄薄覆盖在几人脸上,掩盖住了一时肃穆后又在瞬息间被人的呼吸吹破。
吴邪没再多说,走出去后杨淳就慢慢关上了门,“吱呀”的声音被拖得很长。她却没有立刻回过头,而是手按着门把,深呼了一口气。
“坏人装好人很累。这种感觉,你也深有体会吧?”
她背对着盘马道,声音像被一阵激流洗刷过,唯唯诺诺的感觉尽数褪去。盘马这时虽然感觉到不对,可显然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对着一个怎样的人,僵了一下后,依然嘴硬地回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杨淳“哦”了一声,缓缓道:“这样啊。”随后她就转过了头,一抬眼直接对上了盘马的眼睛,眸子被屋里那盏昏暗的灯映得染上了一层异样的光泽,勾唇朝他笑了笑:
“你看,你有过很多机会。如果你乖乖跟那小子说实话,也不至于现在落到我手里。”
盘马这辈子见了那么多的人,大概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年轻姑娘的眼神吓到后退几步瘫到椅子上。变化实在太大了,几秒钟前她还是标准的温顺秘书,绝对没有丝毫的不对劲,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笑着的女人,就像是被灵魂里蹿出的一条毒蛇占据了身体。
盘马还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故意作出了些惋惜的表情,一步步朝盘马走近,袖口里竟真的不知何时游出了一条黑蛇,盘在她的手臂上,惊得盘马整个人贴在了椅背上。
“可惜我的蛊前段时间基本耗光了。不然,今晚会更有意思的,我保证。”
他看着不断逼近的杨淳,理智回归大脑后翻起身就要推开她逃跑,结果刚离开椅子站起来就被她伸腿照着膝关节狠狠一勾,腿一软直接半跪在地上,她的膝盖随即重重压上他的肩膀,精准的按住他刚缝合的伤口,疼得他险些大叫出声。几乎同一时间,那条黑蛇就盘到了他的脖子上,没有咬他的脖子,而是把尖利的蛇牙钉进了他的后脑,冰凉的鳞片触感让他顿时浑身发麻。
他想要去拽开蛇,可顷刻间手伸到脖子前面竟然已经像两条烂草绳一样失去了所有力气,除了伤口的疼痛外,似乎有一股麻痒的热流在一路传向脑神经。渐渐的,他眼前的真实世界开始模糊,幻觉开始潮水一样侵入他的思想,让他的呼吸开始越来越不畅,两腿踢蹬着,像是想把脑海里的东西踹开,如一条岸边快干死的鱼。
————
杨淳依旧笑着看着瘫在地上扭动的盘马,像是欣赏自己的什么杰作一样,饶有兴致地居高临下看着他挣扎了一会儿,才把他拎了起来,扔破抹布一样扔回了椅子上,肉体与木头接触,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敢在她面前装,已经不是不知好歹能形容的了。
一个人手里的人命达到了一定数量后,她就能看得出来,或者说,感知得出来。对邪物和某种气息的感知能力这些年帮了她很多,也给了她一个与常人完全不同的世界。她的眼睛看到的是最肮脏的东西,有时她自己也会流露出对那些东西的厌恶,可回过神来,却发现它们甚至都还脏不过自己。
不过,让更恶的人来惩罚恶人,不是正合适么。杨淳打了个响指,旺财就从盘马的脖子上下来,顺着椅子的扶手盘回了她腰上。
————
幻觉与杨淳鬼魅一样的带笑声音,开始在盘马脑海中交织。
“你看看这湖底,有多少双眼睛,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
“你走夜路的时候回过头吗?嗯?你看啊,你身后的那十几个人,二十多年来从没有离开过。‘死人味’你一直都闻得到,因为他们寸步不离,被你砍掉的头就在你肩膀上,他们紧贴着你的后背,脚踩着你的脚跟,手按着你的心口……”
“盘马,盘马,你躲不掉,他们回来了。你上吊的几个兄弟,和湖里那些尸体,就站在你面前,尸液滴在你的脸上,眼球滚了一地……还是不愿意说?哈,那就只好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儿子,孙子,被这些人一个一个拖进湖里,慢慢淹死,而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没机会挣扎了,也许说出来,你还有一点希望呢……”
盗笔衍生:鬼蛊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