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杨淳卸下了重担一样长舒了一口气,往椅背上一靠,拿起旁边的纸杯,喝起水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仿佛那段往事的余音还在病房中幽幽回荡,阵阵往人心里渗透着,惹得心尖发颤。
期间张起灵一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杨淳,可眼神,似乎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打破了沉默,低声说了一句:
“你变了。”
杨淳听到他的话,稍稍一顿,又自嘲一样笑了笑。忽然,她毫无预兆地站起来,一下子抱住了张起灵,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旁人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看见她的手,紧紧攥住了张起灵后背的衣襟。
“很失望?”她问道,呼吸间却有些发颤。
这样与人过近的距离对张起灵来说,或许还是有些压力,但他没有躲开,只是能看出肢体有些僵硬。这个拥抱持续了一两分钟,张起灵的神情依旧很平静,平静到其他人都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甚至推开她。可他还是在停顿许久后,终于有些不自然地伸出手,轻搂住了她的后背。
“你回来了。够了。”他低声道。
除了杨淳和黑瞎子,没有人明白这句话的重量。他怀里的人听到这话,呼吸似乎急促了一瞬,但紧攥着张起灵衣服的手,却渐渐放松了下来。最后,她直起身,伸手抚平了他被她弄皱的病号服,抬起头来,对他轻笑了笑。
一旁的胖子却在这时响亮地吸了吸鼻涕,气氛一下子被破坏了。
“那个……阿淳,之前误会你了,胖爷我给你赔个不是。真心没想到,你们仨还有这么一段儿呢。既然都是为了咱小哥好,之前的破事儿就翻篇儿了。”
他擦了擦眼角,“同志们,人也齐了回忆也回够了,先打个商量吧。咱下一步去哪儿?”
————
几天后,前往广西的火车上,十万大山在狭小的窗户外一晃而过,留下几道苍绿的残影,正值黄昏,景物又被夕阳染上一层懒倦的金红色,让人都跟着放松下来。
杨淳靠着吸烟区的隔板,不紧不慢地抽着烟,转头看着窗外。
桂林山水甲天下,广西的风景,还是没话说的。
她却不知道,或者压根不在意,她自己就是这鱼龙混杂的火车里的一道风景,且远比夕阳要惹眼。
这么一个漂亮女人,不抽女士香烟,反而抽劲道很大的白沙。也不化妆,最多抹上些口红,衣服普通,却藏不住布料下的曼妙曲线,说话时嘴角常蓄着淡淡笑意,红唇间叼着白色的烟,眼神总被四周缭绕的烟雾弄得有些不真切。
当真是,勾魂不自知。
男人不都是如此,喜欢着那些娇软乖顺的小姑娘,却往往被这样带荆棘的蔷薇迷住眼睛。
她身上不知聚集着多少带着不纯心思的目光,如果不是身旁总站着个戴墨镜的男人,来搭讪的人估计已排起队了。
一旁的黑瞎子看着又被她抽空的一盒烟,叹了口气。
杨淳的烟瘾挺大,时不时就要往吸烟区跑,不过几天的车程,烟盒已空了一个又一个。她咬着盒里最后的那根烟,刚刚点着,还没吸上一口就被对面的黑瞎子抢了去,叼在了他自己嘴里:
“回去把剩的烟放我那儿,以后一天最多给你半包。再这么抽下去,肺都给你自己熏黑了。”
她也没反抗,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熏黑就熏黑吧。早作早死,求之不得。”
黑瞎子闻言,伸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走过来靠在了她身边:“可我心疼,不行吗?还有,这种话别再让我听见。”
她语气间有些无奈,但还是答应下来:“行,以后不说就是了。干这行的,忌讳这些做什么。”
“这才乖嘛。”黑瞎子笑道:“到地方给你买糖葫芦。“
这么多年了,连哄她的话都没变。只可惜,她再也不是那个咬一口冰糖葫芦就会眉开眼笑的小丫头了。杨淳默默想着。
她站在那儿看着黑瞎子吞云吐雾,只能深吸口气,闻闻飘过来的白烟,不过瘾地舔了舔嘴唇。
“我能还个价吗?“
“不能。“
“半包再加三根?“
“想得美。“
“那两根?“
黑瞎子这次没有再说话,而是深深吸了一口烟,一手撑着她身后的隔板,趁杨淳不备突然凑近,鼻尖几乎和她的挨在一起,把肺中的浓烟尽数呼在了她脸上,熏得杨淳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没得商量。“
绿皮车的速度一如既往的感人,三天后,火车才到了南宁。哪怕买的是软卧票,坐久了车也让人觉得浑身不舒坦,下车走了两步,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们才觉得缓过来些。楚光头描述的那个叫巴乃的小村,地方太偏,下了火车后等待他们的依然是舟车劳顿,下了大巴上汽车,到了山里甚至还要坐牛车,天气又热,一天下来,直把人折腾得精神不济。
所幸到了村子后,寻到了不错的住处。旅店老板是当地人,叫阿贵,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小女儿叫云彩,性格活泼可爱,活像只山里跳跃的小鹿,胖子似乎从一开始就对这小姑娘格外上心。
这次说是带张起灵找记忆,更多是带着出来旅游的成分,也不赶时间,索性就计划在这小瑶寨里多住段时间。这里唯一的缺点就是天气热得惊人,正午时太阳当空,几乎榨干了人身体里的每一分水分,化成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外淌,温度不是他们这些外乡人一下子能适应的。
幸而不远处就有条小溪,溪水冰凉清澈,旁边有大树遮荫,人往里一浸,浑身的暑气都能消失得无影无踪。胖子带着一身肥膘,更受不住火辣辣的天气,总是第一个提出要去溪里泡泡的,其他人也贪凉,一众人就总爱待在溪水边。
有杨淳和云彩在,一帮老爷们也不好脱得太干净,只是脱了上衣,泡在凉水中互相扯皮,谈天说地。原本胖子和吴邪就够能掰扯的了,现在又多了个黑瞎子,话题更是不着调,总听得云彩笑得直不起腰。
杨淳倒不是保守的人,不在意什么男女有别,穿着件背心就与他们泡在一处。她好像完全晒不黑,在广西待了那么久,不见她抹防晒,露出的大片肌肤却仍在热辣的太阳下白得反光,乌发泡在水里,随着水流飘动。
在西王母宫时,吴邪亲眼看着她齐耳割断了自己的头发,可几个月不见,她的头发却已经长回了长发的长度,只是比先前略短些,看着也不像是假的。他不是一个藏得住好奇心的人,况且头发长得快,总会让他想起禁婆,就不由得觉得喉咙发毛。
难不成杨淳和禁婆是亲戚?他没边没际地想着。
终于有一次,他忍不住问了她头发的事。杨淳的回答却只有一句:“对于我来说,头发是消耗品,自然要长得快些”,弄得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可问再多遍她也不肯解释了,他只得自己吞下疑惑。
黑瞎子和张起灵倒是不常下水,一个是在烈日下待久了眼睛不舒服,另一个纯粹懒得参与。黑瞎子就坐在岸边的树荫下叼着个草根,与吴邪胖子扯着闲白儿,时不时还与张起灵说几句,丝毫不介意对方有没有回应,惬意得很。
光是泡在溪水里有些无聊,胖子闲不住,趁着吴邪发呆,突然鞠起一捧水泼在了他脸上。后者擦掉眼睛上的水后,笑骂着也鞠起水泼了回去。云彩觉着有趣,也学着他们开始泼杨淳,她倒也由着他们胡闹,加入了混战。
这一下子就闹开了,融合在一块的笑声顺着溪水传播得很远,水花在阳光下泼洒着,如碎裂晶石,在空中飞溅。岸上的黑瞎子就跟着他们笑,时不时弯下腰捧起些水,跟着他们乱泼。
许是气氛太浓烈,张起灵也不再闭目养神,而是睁开眼睛默默看着他们嬉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他神情中褪去了些冷淡,显得温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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