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去拜祭的,但她没带任何祭品。张起灵当时在门口对着阳光检查一个拓本,见三月出来,目光短暂地凝在了她身上一会儿,没说什么,但是站了起来,意思是要和他们一块去。
时间过去太久了,三月去看她娘时早没有悲伤,顶多是因为物是人非生出些感慨。她娘在她的描述中是一个无论何时都要体面的人,所以长大后,三月总会细心打扮后再去见她。
她娘葬在郊外的溪谷。那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地方,不论冬夏总有花开,虽荒无人烟,但没有一丝衰败的感觉。
那种自然带来的美感会让人自内而外的感到放松。特别是对土夫子来说,草地,阳光,本就美好得无与伦比。
墓的具体位置已经找不到了。黑瞎子曾问过三月,当年为什么没给她娘立个碑。当时她的回答,还颇让人感触。
她说这是族里的传统,巫族人下葬后不立碑。
“我们生于天地,死了,埋在土里,就回去了。有了墓碑,逝去的人就是那个碑而已。没有墓碑,没有任何东西表示这个人曾经存在过,那这世上的一花一草,一滴雨水,一阵风,都是他。”
是啊。人生一世,何必一定要留下什么。
无墓可扫,所以说是拜祭,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不过是在这儿待一会儿。三人并排躺在草地上,阳光晒得人太舒服了,张起灵不一会儿就开始闭目养神,黑瞎子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皮,三月偶尔接两句话。
但没多一会儿,聊天声会越来越少。最后,四周都安静下来了,没有人睡着,但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感受这难得的宁静。
有时候三月会在这个时候,悄悄侧过头去看黑瞎子的侧脸。因为从那个视角看,能隐约看见他墨镜下的眼睛,虽然他闭着眼,但看着也会有不同的感觉。
心绪会在这个时候飘散开。
她长大了,而他依旧年轻,毫无变化。这么多年的平安是黑瞎子和张起灵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换来的,她心里清楚。从把她抱回来起,身旁这个永远不着调的男人给了她一个新的人生。
也许是目光太过浓郁,黑瞎子总会发现,但又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称她毫无防备,不轻不重弹她的脑门一下。由于她在走神,每次都会被这一招吓到倒抽冷气。
奸计得逞的黑瞎子会笑得格外猖狂,没皮没脸的来一句:
“黑爷我丰神俊朗的,不能白给你看那么久,今天晚上得加菜。”
每年都会有这么几天,不大的溪谷里迎来三个人,日落后,满目桃花又在风中飘摇,望着他们离开。
之后的几年,三月又跟着两人下了不少斗,经验攒了不少,绝对已经算个出色的土夫子了。可是,“狐仙显灵”再也没有出现过。
三月一度怀疑自己的危险雷达失灵了,但事实上,那几年黑瞎子和张起灵确实没有遇到过大的危险,发生的事情都在掌控范围内。
那段时间无可赘述,日子一天天过着,一日三餐,暮鼓晨钟,没有任何波澜。但正是这样,才让人感觉更加心慌,好像头顶悬了把菜刀,却又迟迟不掉下来。
这是什么行当?脑袋挂在裤腰上走路,这么久不出事,本身就是怪事。好像一切的平静都在预示着,有什么无法估量的事将要来临。
果然,平安顺遂这个词,就不是他们能够奢望的。
当时是三月初,几人都记得很清楚。因为三月生在三月十四,那时正好离她的十九岁生辰很近。
从清晨开始,当天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变数,没有任何危险来临的预兆。
可到了正午的时候,黑瞎子上一秒还在乐不可支的给三月讲着道上的一个八卦,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之后直挺挺的晕倒在地,肢体触地,发出“咚”的一声响。他个子太高,一倒下,像座山崩塌了一样。
黑瞎子会晕倒,这事完全不在三月能反应过来的范围,一下子懵了,而离他更近些的张起灵闪电般冲了过去,托住他的头免得他摔伤要害。
可是,张起灵刚过去不到半秒钟,突然整个人晃了晃,按着心脏,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双腿一软,总算撑着没晕过去,只是单膝跪地,手撑着地,一皱眉头,随后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血液的红色在地上蔓延开,不远处的三月,怔怔地看着那过于扎眼的颜色。
她从小到大的观念里,都觉得这两个人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所以眼见着他们同时倒下,于她来说和天塌了无异,她一时间根本不能接受,足足在原地僵住了三秒。
但幸好她不是遇事就会被吓懵的人,当即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冷静下来,冲过去先扶住了张起灵,后者则对她摆了摆手,又指了指黑瞎子,示意她先去看他。三月扶着张起灵在地上坐下,颤抖着手去试黑瞎子的脉搏。
他的嘴角也溢出血,没有了知觉,前后不到一分钟,他的脉搏竟然已经有了减弱的迹象。三月立刻准备给他作心肺复苏,手刚按上他心口,又觉得不对,闭上眼睛,用尽全力调动自己的特殊感官,仔细感受,却发现他没有中蛊。
可是,这明明就是中了烈蛊的症状。
另一边的张起灵已经是在靠意志强撑着了,突然,他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却没有力气再说话,扯了扯三月的衣服,手指向院子外面。
三月顺着他指的方向转过头,却看见了大约二十多个穿着一样白衣的人,正齐刷刷的以一种阴冷到怨毒的眼神盯着他们,一步步朝他们走来,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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