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树林里是看不到星星的。
树与树之间的距离过于近,又都年代久远,枝繁叶茂,一簇簇的枝叶张牙舞爪的横在人头顶,拒绝着所有闯入者,别说看见夜空,就是月光都漏不进来多少。
这对陷入迷途的人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陈皮阿四快不行了。苗疆他待了一段时间,自己孤身闯了多少斗,对付过多少苗人,都全身而退,这次竟然在一片野林子里栽了跟头。这片林密得可怕,他敢说全中国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地方,每走一步路都得小心翼翼绕过狰狞盘旋的树根,猫腰躲过长满尖刺的藤蔓。身上的伤还在不停地流血,他知道这样的行走,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等等。
他嗡鸣得厉害的耳朵,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停下了脚步,用尽力气去听着,确认那不是自己饥寒交迫产生的幻觉。
那是陶埙声。
之后的那段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的。只记得他没力气再去躲避那些可恶的植物,身上被荆棘划出了无数道血口,只是把埙声当成自己唯一的希望,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走去……
火光。
像幻觉一样,他看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屋,以及一个神色警惕,端着烛台走出来的女人。
“什么人?”她站在门口轻声问道。
四周太黑了,她与手中那一点绿豆大的光线都与周围那么的格格不入,是混沌里的一丝丝救赎。烛火映在她的眼睛里,一瞬间,她眸子里的光,又映在了陈皮阿四的眼睛里。
带着红晕的眼眶,微微上挑的眼尾,点墨一般的眸子,长长的睫毛……
“师娘……”他昏迷前,听见自己哑着嗓子喊道。
接连昏迷了两天后,他是被一阵苦涩的药味熏醒的。
这两天的梦境让他一阵一阵的冒冷汗,他又梦见了他的师娘。她一会儿端着一碗阳春面,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一会儿又是满面病容,油尽灯枯,颤抖着手无奈地抚着他的头发。
她在梦境里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含着水的眼睛,永远那么柔和地看着他,似冬日暖阳,似间关莺语,温润得不似世间能有。
如今,这双眼睛竟与另一个人的重合了起来。
他睁开眼时是正午,阳光过于刺眼,只得用手半挡在眼前。
透过自己的指缝,陈皮阿四看到自己躺在一间有些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的卧房里,身上的伤被包扎过了。而那个让自己陷入无尽幻境的女人正坐在他床边,低垂着头搅动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见他醒过来,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什么,好像是苗话,但他听不懂。
他没有反应,女人便又说了一句,似乎换了一种语言。他依然听得云里雾里,只得对她摇了摇头。
她沉思了一会儿后,神色有了些讶异,终于抬头看向他,换成汉话问他道:“你是汉人?”
这双眼睛。
真的很像。陈皮阿四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一样的桃花眼,一样的黑眸子,如果不是他太熟悉师娘的音容笑貌,他会以为这就是同一个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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