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蛊 （十三）上街

身后，张起灵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边。我感受到他的靠近，就又轻声重复道：“你们不要我了。”

只不过这次是肯定句。

他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的。想了想，他只是伸手想拍下我的肩膀，结果竟然被我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手就那样悬在半空中，复而又放下了。

那一整天我几乎就是魂不守舍地度过的。常人没有办法理解这种无助，一个被抛弃的孤儿换一个寄养家庭，也顶多是有些隔阂和不适应，可我不一样。

我的心太小了，自出生起远离人世长大，只装下过娘亲，黑瞎子，张起灵，再无其他空余。要是再一次被扔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的住，我无法想象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或是说，还有没有未来。

就这么胡思乱想地挨到了晚上，可小孩终归是小孩，加上疲倦虚弱，我还是心事重重地睡着了。

第二天，有些刺眼的阳光刚透过窗帘照到我身上，黑瞎子的喊声就从门口远远传来。

“丫头，起床了！”

我其实是不想理他的，转过身当做没听见，结果他直接推开房门进来，使劲揉了揉我的头发，笑呵呵地对我道：“说好的，今天带你出去见见世面，快起来。”

我很不情愿地爬了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黑瞎子已在门口等我。张起灵竟然也和我们一块去，我走出来时他正在擦他的那把黑金古刀，原本擦得很专注，看见我时就放下了刀，转身把一个小匕首插在腰间的刀鞘里，站起来对我道：“走了。”

他们领着我走到了院子门口，可站在篱笆边缘，面对着那条山间小路，我突然就有些害怕了，盯着院门前的一块土地停住了脚步。

黑瞎子见状知道我的心思，想了想，干脆像我来时那样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对我笑了笑。我早就习惯了他这样有些粗暴的抱法，但这次我没有对他笑，而是偏过头继续选择不理他。

他怎么笑得出来呢，昨天是谁亲口答应要送我离开的。

一路上黑瞎子偶尔调侃两句，但我和张起灵都不接他的话。其实小院离附近热闹的城镇有点距离，可黑瞎子和张起灵都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

随着集市越来越近，人声也越来越嘈杂，张起灵都戴上了自己的兜帽。

我陷入人流中还是有些恐慌的，但黑瞎子本来就高，我又坐在他怀里，是以一个俯视的角度看这一切，就显得离人群很远，没那么吓人。

可没想到他走着走着，突然哎哟哎哟叫着手好酸，把我放下了。我全程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双脚沾地后那么多陌生人从身边吵吵嚷嚷地走过，我一下子被吓到了，下意识地抓住黑瞎子的衣角，紧靠着他往他身后躲。

黑瞎子就看着我笑。他绝对是故意的，报复我这一天都不理他。最后走在后面的张起灵想是看不下去，默默走过来，对我伸出了手。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牵住了他。黑瞎子看见后，“啧”了一声，抱怨道：“哑巴，几个意思？好人全让你当了，逗逗又不会少一块肉。”

说归说，他还是弯下腰牵住了我另一只手，带着我往前走。

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在我身边，替我在层层叠叠的人流中硬开出一条道来，竟一点都没让我被挤着碰着。

路人投过来的目光是怪异的，毕竟他们两个都是和这人群格格不入的存在，一个生人勿近，一个疯疯癫癫，各走极端的两人却一同拉住了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的手，把她护在身边，画面很怪异，却出乎意料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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