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下任国主的成人礼向来的月西国最热闹的仪式。不只王公贵族，连月西国隐居在深山中的占星族族长也会来。不过，米婷一向不喜欢他，那糟老头眼神阴鸷，让人很不舒服。

成人礼当天，终于还没过，头戴好几公斤镶钻花冠的米婷已经累的精疲力竭，无论楚雁西说什么，她就是躲在厕所里不肯出来。

楚雁西：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楚雁西放大招。

米婷我不出去！我才多大啊，他们就给我安排好以后要嫁的人？天哪，你又不是没看到，那些王子都是什么质量啊？我宁愿上吊也不要和他们在一起！

大概是听出了米婷语气里的委屈，楚雁西的声音温柔起来

楚雁西：你现在就是给他们以后面子，等以后你真当上国主了，还不是想嫁谁就嫁谁？到时候，都是你说了算。

米婷真的？

米婷犹豫的探出了头，立刻被楚雁西一把扛在了肩上，

楚雁西：不过，赛西国的王子还是得见见，毕竟只有赛西国能和月西国匹敌。

米婷楚雁西，你这个吃里爬外的混账！

米婷怒道。

这一天就在米婷和楚雁西的逃跑、肩上扛中反复进行，等黄昏送客时，母亲已经不知道为米婷和多少王公贵族签下了结婚意向书。

傍晚，米婷脱掉了华贵而沉重的礼袍，跑到花园长廊上，靠坐在柱子旁。楚雁西站在她身后，默然无语。米婷望着不远处迅速卷来的阴云，叹道

米婷是要来黄昏的急行雨了，这一天，可真够跌宕起伏的

她回头看了楚雁西一眼，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扔给他。

米婷也恭喜你成年

米婷对他笑笑，自己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块糖，剥开了扔进嘴里。

雨下起来了，风雨如织，花园里的叶子扑簌簌的落着，残败一地。米婷突然想起了楚雁西讲过的那个黄金街的故事，正笑着回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母亲和占星族的族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楚雁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就在那一刻，她读懂了那个眼神的意思，心惊的站起来，扶着柱子问

米婷怎么了？

母亲说

母亲（国主）：所谓成人礼，并不单纯指宴请宾客，而是要通过某种仪式，让你明白自己的身份。月西国一直都是女性当家，她们细腻、沉稳，却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心软。

这一刻，母亲变得异常冷酷和恐怖，雷电中，她型如鬼魅。米婷有些害怕，看向楚雁西，可他一动不动的站在母亲身旁，好似一尊不会呼吸的雕像。

母亲拂了拂衣袖，一把匕首落在米婷面前:

母亲（国主）：杀了他，从今以后，你就是月西国的少国主了。

风雨飘摇，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凄凉无比。

米婷母亲大人。您在说什么胡话？是累着了吗？你们快带她回去休息啊！

米婷求助的看向那些侍从，可是没有人动。

国主说

母亲（国主）：你知道为什么月西国这么小。却永远不会被其他国家吞掉吗？因为月西国是被预言保护的国家。建国时，占星族族长算了一卦，在米家的公主降生时，找一个和她同时出生的男婴，把他抚养长大，然后让公主杀掉那个和她一同降生、经历过相似岁月、最终成为她密友的人，她才有资格继续走下去，月西国才能经久不衰。雨停之前，解决了他，再到宴会厅来见我。

米婷突然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她问:

米婷母亲，阿夜就是您当初的贴身侍卫吧？

母亲从不离手的那方黑色三角巾是一个叫阿夜的男人的，米婷以前不知道阿夜是谁，如今她终于知道了。母亲，曾经也这样亲手杀死了她的侍卫阿夜！

母亲的身形晃了晃，但没有停下脚步。片刻后，回廊里只剩下米婷和楚雁西了，雨卷着残花残叶落进回廊，米婷打了个哆嗦，原来她出生的时候，这么冷啊！

米婷你早就知道了吗？

米婷问

楚雁西一如既往的冷静，他点了点头，不带任何情绪的说

楚雁西：从懂事时起，就知道了。

米婷为什么不逃跑？

楚雁西：我的命是国主给的。从她买下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你的人了。更何况，她还承诺保我家人一生无忧。

哪怕是在描述生死这样的事情时，他也用了无所谓的口气

楚雁西：你是要成为国主的人，为了月西国的未来，你手上会沾满无数鲜血，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人而已。

他弯下腰，拾起匕首，放进米婷手里，那上面落着冷冷的雨水。

米婷抬起头，对上楚雁西的眼睛，他的睫毛上泛着冷冷的雨雾。

来到这不被宠爱的人世间，短短十几年，不算快乐，可是多少有了一些期待，现在，他却不得不和她说再见了。

数年之后，真正成为月西国国主的她还会记得他吗？那个风雨中和她一起出生的男婴，那个躲在房梁上默默看她成长的男孩，那个用温柔眼神同她告别的楚雁西。这一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他只想带走和她一起度过的时光的记忆。

“哐当”一声，米婷甩开了匕首，眼神凶狠

米婷开什么玩笑！什么杀人成长？都是胡扯！我凭什么要信那些老顽固的规矩？什么占星族？我看那族长就是个混吃等死的江湖骗子！月西国繁荣至今是因为历任国主治理有方，为什么要把功劳归到一个糟老头的鬼话里？楚雁西，你给我听好了，这是未来国主给你的命令——不许死！要是敢死，你就死定了！

米婷说的毫无逻辑，又哭又笑的。

楚雁西震惊的看着米婷好半天，似是没反应过来。许久以后，他笑了，帮她摘掉头顶的落叶，说

楚雁西：你该让那个戏子来看看你，又哭又笑的米婷，可不常见。

米婷哼，我不会再在任何人面前哭了，只有我让别人哭的份！跟我走，我们去大闹一场！我们的命运，凭什么别人说了算！

米婷擦干眼泪，向宴会厅走去。

楚雁西跟在她背后，微微倾身，眼睛里落着微光

楚雁西：是，少国主。

所有人都说她蛮横无理，可他从来都不觉得。从看到那个嚎啕大哭的女孩的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他将这样追随着她的背影，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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