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趁老班准时走出教室和他女朋友煲电话粥的空当,我们几个躲开路灯的光偷偷跑到北门,北门漆黑一片,这是个供住在这条街的老师进出的门,只有教师才有钥匙。
徐笑拿出从班长那里要来的钥匙,对着我们得意地摇了摇,“这次不用翻墙了哦。”
大家笑得一脸狡诈,待门一开就像离弦的箭般蹿了出去。
这所高中哪哪儿都不好,唯一的好处是挨着大学城,随处可见吃的玩的逛的商超,最让人欣慰的是某某城的小吃一条街,串串一块钱一根,饮料也是平常价,是这座孤独城里无数夜猫子最喜欢光顾的地点之一。
落座,左边是操着外地口音穿着灰色西装和运动鞋的大叔,右边是故作小口喝饮料的打扮入时的成熟女生,旁边应该是她的男朋友,黑色耳钉,穿得很潮,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俩人看起来像是大学生。
“呵。”我冷笑一声。
“怎么了?”宋萌萌好奇地看向我,我说,“亏本买卖。”
徐笑看了我一眼,有些不赞同地皱眉道,“城城。”
“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宋萌萌说,我却没回她,站起身去盛了一碗酱。
红腻腻的红油盖在香浓的芝麻酱上,鼻间是浓郁的独属底料的辣味儿,回到座位前我愣了一下,伸出手想再盛一碗,却又放弃了。
关系这种东西最麻烦,一旦扯上后患无穷。
看到我端着酱回来,宋萌萌一边嚷嚷着一边也站起身去打,她分了两次端来四碗酱,笑嘻嘻地给每个人分了一碗。
“笑笑,你都不知道我吃了多少天压缩饼干了,呕。”宋萌萌做出呕吐的表情。
徐笑笑着敲了一下她脑袋,“那还一直喋喋不休地说什么,赶紧开吃啊。”
“哦哦。”宋萌萌忙不迭应道。
吃到一半,徐笑突然停下筷子,要了几瓶酒,给自己倒满一塑料杯。
我看着她,我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我答应这件事也是因为她,因为她要求,其实她一个人知道就够了,我和这些人真的不熟。
“姐们儿,都停一下,城城有事说。”
几个人抬头看着我,宋萌萌嘴角还沾着一点麻酱,看起来像个无辜的智障,另外几个孩子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仿佛我们正在展开某届国际间重大交流峰会。
搞笑。
我却没有笑,只默默减慢了往嘴里扒饭的速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准备退学了,暂定下周。”
我的语气很淡,没有刻意抒情的意思,一口气说完也是怕麻烦。
“什么?!”林锐很尖利地叫了出来,杜欣也担忧地看向我。
受不了,这是我最讨厌的环节。
宋萌萌的脑回路最长,制造的噪音也最恐怖,她把装调味料的陶瓷碟子打翻了,红油与麻酱齐飞,醋酸与油香共舞,碟子不出意外地溅到一旁大学女生那夸张的齐b超短裙上。
那女生和她男朋友的脸一下子绿了,那男生倏地站起身,挥起拳头就要打人。
“对不起。”徐笑连忙递纸,边陪着笑脸,“哥哥姐姐,我们不是故意的,她还小。”
“不是故意的就能把芝麻酱倒到人家身上吗?如果故意你是不是就要把火锅倒到我头上了?我这身衣服多少钱你知不知道?穷鬼,毛手毛脚的,一群傻b玩意儿!”那女人神经病一样骂了起来,越说越难听。
那男的没应和,却垂着眼,佯装不经意捏了捏手指,发出咔咔的声音。
没有人出声,这是挑衅的信号。
我的火气倏地就冒出来,声音不高,但足够所有人听到,“就算我们是故意的又如何,你想怎样,以大欺小?大学生?”
这不是一时冲动,也并非故作逞强。我不怕他当街打人,我可以拍照留念,现场有一群人做目击证人,但凡他敢动手,我就闹到他学校,各方压力逼迫,对他只有一个结局——
退学。
我知道他不敢,这个男大学生。
“你很有脸啊。”那男的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嚣张,愣了一下,又扯了扯嘴角,像金钱豹盯猎物般盯着我,那种狠毒又鬼祟的眼神。
“礼貌只是对人,对畜生我从来就是一脚踢过去。”我微笑。
“小鬼你说什么!”那女人恶狠狠地瞪着我。
“城城!别说了!”徐笑被我吓到了,忍不住出声制止。
那男的起身付了账,又回过头,冷笑,对着我说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小姑娘,记得千万不要落单了,不然……”
“走吧。”他却没说完,把外套脱了罩在那漂亮女孩身上,那女孩虽然不甘心却还乖乖走了,他个子很高,背也很厚实,看得出来常去健身房。
徐笑也注意到了,自从争执发生后,她就没笑过,现在更是一副老班教训学龄儿童的架势,“你怎么那么冲动啊,他可是大人,万一……”
多说无益,徐笑竟也不懂我,我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可悲感。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抬手打断她的话,转而问其他几个人,“大家都吃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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