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里,欧阳艮无数次想,如果一个女孩子,恰好处于十七岁花季一样的年纪,又恰好在这一年,遇上自己想要携手一生的人……
这该是何等的幸运,也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
又如果,这个想要携手一生的人,还是自己的青梅竹马,甚或在一次意外中碰巧救了自己,顺手做个大英雄……
这就更难以想象了,简直就是言情小说一样天马行空的剧情。
可惜欧阳艮从来不是个相信童话的天真少女,恰恰相反,她是个喜欢孔孟儒学的实干家,更把儒家那套入世的“实干”思想贯穿了整个人生。
对于这个丫头,她的好朋友林城城曾经这样评价: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时而犯傻,一直戏精,看着比谁都不着调,偏偏活得最通透,乐于享受,想要什么就变着法子争取,有时不择手段,却从来不肯掩饰自己的野心,偏偏意外地也都能获得朋友的包容,奇哉怪哉,真是个怪丫头!
她强大又聪明,仿佛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仿佛不需要朋友,就连她的朋友们也很难想象出她谈恋爱的模样,在她遇见那个人之前,她自己也想象不到她竟然也会有怦然心动的时刻。
真可谓是一梦经年。
今天又是阴雨绵绵的天气,南方的雨像怨妇的眼泪,一下就是十天八天,掺着似乎刮到骨子里的冷风,和着屋子里湿衣服和湿地板散发的霉味儿,共同组成了欧阳艮童年的记忆。
“艮哥,你好了没有啊?”屋外传来几个孩子的喊声。
欧阳艮连忙把碗里最后一个小馄饨用白玉瓷勺舀起来,不等吹散热气就连忙塞到嘴里。
毫不意外地,她紧闭着嘴巴,稍显孩子气的小脸痛苦得有些扭曲,再仔细看,粉嘟嘟的小嘴烫成了大红色,就像两根瘦香肠,随后她一梗脖子,强行把热馄饨和滚烫的汤汁咽了下去。
见到这一幕,欧阳采采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她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嗓音稍显严肃,“急着投胎去?把饭吃完再说!”
“吃完了!”
欧阳艮把清汤荡漾的青花瓷碗推到欧阳采采面前,迅速扯了一张餐纸盒的纸巾,擦了擦嘴又擦擦手,提起放在玄关的黑色挎包就走!
“我和你说不让你把书包放到门口的!你又不……”欧阳采采的嗓门在身后逐渐加大,这是她真正愤怒的表现。
欧阳艮却已经推开门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她对等在最前面的好搭档默契地伸出手,击了个掌,眉飞色舞地说,“成了!”
“嗯。”
明月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接过她递来的黑色挎包,顺手背到自己右肩上,动作熟练得就像本能。
欧阳艮也习惯了这位青梅竹马的照顾,十岁出头的年纪里,女孩们通常比男孩发育得略早那么一点,她自得地享受着自己比这群男孩女孩更高的个子,还有各种只有高个子才有的福利。
比如,把半边身子重量都压在自己这位竹马身上。
明月半虽然眉头微皱,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却没有半分抗拒之意,只是走得比平常更慢更稳妥了些。
身后几个孩子们仍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延后的运动会的事,欧阳艮闭着眼笑笑,她和明胖的钉子鞋已经都有着落了,这些孩子还在纠结要不要向父母开口。
一群幼稚到家的小屁孩。
这样想着,欧阳艮无意识地往后瞥了一眼。
细密雨丝顺着风的方向飘来,雨幕中,一个孩子背着大大的书包,垂着头,一副瘦弱孤独的身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人群后一个人慢慢地走。
似乎天地间只有他一个。
明明尽力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偏偏出人意料地进入她的视线。
欧阳艮愣了愣,抬起穿彩色雨衣的手,指了指那孩子的方向,“明胖,那是谁?”
明月半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待看清那孩子的脸,说话便泛出几分酸气来,“他就是晴天。”
欧阳艮喃喃,“你后妈生的那个弟弟么?你爸终于肯让他上学了?”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没注意到明月半的脸都憋红了,憋了很久,才憋出来一句,“他不是我弟,他是那个女人和其他男人生的野种。”
欧阳艮没听见,她的注意力完全落在那个叫晴天的孩子身上了,她忍不住想,瘦瘦小小的身板,却要背那么大一个书包,他承受得住吗?
就像印证她的猜想,只听“嘭”的一声,重物倒地,水花四溅。
欧阳艮圆溜溜的杏眼立刻睁得更大了,她把明月半往旁边轻轻一推,不顾他的诧异,拔腿就往那跌在水坑里的孩子身边跑。
“你没事吧?”她伸手想把那叫晴天的孩子拉起来。
晴天毫不客气地把她的手打开,自顾站起身,甚至刻意往后退了几步。
欧阳艮觉得自己像个病毒,或者浑身充满了病毒,这个孩子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病原体,充满了浓浓的戒备之意。
“我……”欧阳艮缩回手,忍不住有些窘迫。
那孩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慢慢抬起头看向她。
当这孩子抬起头,欧阳艮才发觉他长得真是漂亮极了,凤似的斜飞上挑的眼,淡薄嫣红的唇,如果肤白貌美也能形容一个男孩,那晴天大概就是传说中肤白貌美的男孩,以前没见到晴天的时候,欧阳艮一直觉得明月半就已经够白够俊了,却没想到他的弟弟比他更加好看。
除了脸上有些脏兮兮的,他长得真是好看。欧阳艮想。
明月半已经走过来,不动声色挡在欧阳艮和晴天中间,牵住欧阳艮的手,仿佛在宣示主权。
“艮哥,快迟到了。”
欧阳艮的思绪终于拉了回来,她啊呀轻叫一声,看了一眼跑到两百多米外的人群,又看一眼手表,拔腿就跑。
明月半被她拖着跑,偏偏没有什么怪罪的表情,脸上一直挂着淡泊的笑。
晴天看着那两人越跑越远的背影,下意识抓住手里的书包带,指甲掐进手心,半晌,他松开手,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掌心血迹斑斑。
他把大书包往背上托了托,加快脚步也朝那个方向赶了过去。
雨,越下越绵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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