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之过（一）

林霁是上午去的董红丹家。翻过那条铁路，往上再走几步，远远的，就看到她正在院里晾晒衣服。

“董红丹，”趁她还未进屋，林霁就忙远远地唤了她一声。

“呀！林霁，你们今天放假了？”董红丹转身看向她，高兴的冲她挥挥手。

“嗯，十一月了嘛！我们放十多天假呢！”林霁走进院子，正聚在门口的鸡、鸭、鹅远远地散开了。

“快进屋坐。我手上还有点活，干完咱们一起去找张欣蕊去。”董红丹将她往屋里让。

董红丹家的房子是座老房子，却也是砖瓦结构的。进门便是厨房，是因为年代太久远了吧！四周挂满了油烟，黑洞洞的。右侧是灶台，上面放着大铁锅，左边是实木的橱柜和一张切菜用的长桌。

房子的西边是一间大卧室。农村的房子都没多大讲究，卧室也是用来会客的。一张大炕上铺着鲜艳的炕革，炕紧西头是柜子，专门用来收被褥的。屋子空地也很大，四周放着旧式的箱柜。墙上贴着花色的墙纸，北墙的正中央有个老相框，里面放满了老照片。

进了屋子，林霁也不客气，径直坐到炕上，抓起小笸箩里的瓜子。

“你妈妈和你妹呢？”林霁向后窗望望。

“去地里了。”董红丹将晒干的衣服叠起来，放进衣柜。

“中午不回来吗？”林霁心中有些不大高兴，一回来就又出不去了，还吵闹。

“带了饭，不回来。晚上及时赶回来做饭就行。”董红丹的话给林霁吃了一记定心丸，“咱们去哪里玩？”

“谁知呢！”林霁心中稍稍舒服些，“到时候再说吧！”

出了院子，董红丹锁好门，两人向镇子南面走。镇子不大，镇北离镇南并不太远，不到半个小时就走到了。恰好张欣蕊也在家，见到她们十分高兴，三人凑到一起商量商量，便决定到河边走一走。顺便顺着大河到镇南屯找金红霞。

张欣蕊家离河非常近，往西走几步，便到了河边。河水不深，河面却很宽。水清澈见底，可以清晰地看到河床光滑的鹅卵石和淡黄的细沙。几只大白鹅红掌翻着清波，拍打着翅膀，“嘎嘎”地叫着。河的对岸，是一排两人多高的苍翠松树，那是林霁在上小学五年级时，学校组织义务劳动，亲手栽下的。不过几年，便长的这般高大了。

透过林子的缝隙，可以看到远处一望无际的田地。此时庄稼黄灿灿一片，正是丰收的好季节。

顺着河边向南走，便到了堤坝。堤坝处的水是比较深的。每到盛夏，便有许多大孩小孩在这里游泳。人都说野浴危险，可这里从来没听过淹死过人。

堤坝的下面，是湍急的河水。顺着水泥的坡道向下翻滚，下了斜坡，水便不那么急了。而这里的水，的确比上游更深一些，底下全是光滑的大石头，跳上去一定要小心翼翼的，不然滑下去，衣服是要湿的。

现在是秋天，河水很凉。三个人便离开了河边，到东侧的田埂上一路往南走。稻田里的水已经干了，金黄的稻梗扎在淤泥里。田埂还算柔软，踩上去软绵绵的，一点也不累人。三人一边走一边聊天，不多时，便到了汽车站。从汽车站向西，过了大桥，便是镇南屯了。

金红霞也是她的小学同学，两个人在三年级前关系特别的好，几乎说是形影不离。可一件事情，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那是发生在三年级春季运动会上的事情。

那个时候同学的家境都不太好，金红霞家也不例外。但林霁家不同，林霁是家中的独生女，父母又是单位的员工，家庭自然比别人优越一些。

开运动会本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不用上课，也不用写作业。运动会上还能吃到各种各样的零食，就更令人高兴了。运动会的前一天下午，林霁兴致勃勃的和金红霞讨论今天下午回家，会去买什么吃的。明天母亲又会给她带多少零钱。这时金红霞忽然黯然神伤地说一句：“真羡慕你，我明天大概什么都带不来，我妈是不会给我零钱的。”

“怕什么？”林霁拍拍胸脯，“我给你五块钱呀！”那个时候的五块钱可以相当于现在的五十元了，能买很多零食。

“真的？”金红霞闻言两眼放光。

“当然是真的。”林霁自信满满，“下午放学你到我家，我拿给你。”

林霁是没有钱的，但是她知道父亲的小抽屉里有一根专门用来装鱼竿的管子。那里面没有鱼竿，全是父亲平时积攒下来的钱。五元、十元的都有，甚至还有五十元的呢！父亲常从里面抽出零钱给她，想来拿个五块十块的，父亲是不会有意见的。

放学后，林霁拉了金红霞到家中玩。在父母的房间里，林霁从柜子底下翻出钥匙，从容的打开抽屉，拿起长筒，从里面密密实实的钞票中抽出一张五元钱纸币，递给金红霞。金红霞将纸币小心翼翼折好，塞进贴身的裤兜里。

“我们去玩吧！”林霁雀跃地说。重新锁好抽屉，将钥匙放回柜子，拉着金红霞到院子里玩她的洋娃娃。

傍晚，当父母回来时，金红霞已经走了。听说学校明天要开运动会，父亲当即表示大力支持，从柜子中拿出钥匙打开抽屉。不知道为什么，林霁的心忽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父亲将钱一张张抽出来，却不忙着给她。将所有钱币整齐地叠好，然后一张张数过去……

“怎么里面少了五块钱？”父亲忽然看向站在一旁的林霁。

“我……我不知道。”林霁的心猛然一跳，言语闪烁，眼光也迅速躲开，看向别处。

“我查的明白，明明少了五元。说，是不是你拿的？”父亲看出林霁的慌张，声音陡然提高。

“我没有，我没有。”林霁无力地为自己辩解，声音中已带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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