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幕下的大海十分阴沉,远方星子的光暗淡穿不透云层的遮蔽,朦胧地发出一圈又一圈的呜咽。沙滩上堆着一具巨大的骸骨,头朝着海的方向,尾脊骨高高扬起,仿佛是正在泅水的时候被无意冲上岸然后搁浅了。
那是一具鲸鱼的尸体,白骨皑皑,空洞眼眶望着故乡的地方。
雷狮反应了几秒,眯着眼睛看着这奇妙的一切,然后他意识到:哦,原来我在做梦。
传说鲸鱼死后在海底会形成鲸落,由死入生形成一个新的生态系统,供活着的生物提供一个绝佳的繁衍场所。而目前这个大块头显然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死绝了。
它就坐落在沙地里,不时有寄居蟹拖着壳从那巨大的骨堡中穿行,悉悉索索,却并不惹人厌烦。
抱着无所谓的心态,他盘腿在它身边坐下,渺小的人影和巨大的尸骸形成鲜明对比,两者都眺望着远方,望着那可望不可及的海平线。
雷狮望了一会海面目光又撤回到鲸鱼身上,他忽然瞥见了一个属于人类文明社会的产物——渔网。
那真的是很大一张网,即使是鲸鱼死去已久,那玩意仍像梦魇一样缠着它。
兴致所来,雷狮绕着孤岛走了一圈,扯出了埋在沙地里的渔网头,开始像理毛线团样耐心解开这套枷锁。
鸟儿属于天空,大鱼也理应回归故里。
拿出处理文件的气势,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渔网的构造,有些线钩直接深入骨骼里,看起来很难以割舍,索性剪开几个关键点,将那些沟壑或者勋章的见证留着,渔网便破开了。
绿色的渔网被扯落带起一阵沙轻扬,骨架好像不再蒙尘恢复了些许生机。
再次抬头,拂晓已至,微光初现。它驱散了那些哀哀切切的星辰,以一种酣然的姿态伸了个懒腰,从海天一线中攀出,一点一点往上升。
也许是巧合,那点霞光正好点在鲸鱼的眼眶中,为其注入灵魂,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悦动着不甘的躁动。
随着阳光而来的潮起潮落,正是涨潮之际,海水倒灌漫到了雷狮的裤腿。
鲸鱼的骸骨动了一下又好像没动,它似乎期许着什么。雷狮轻笑一声,轻轻推动它,或许是在梦中,他的力气大的不可思议,浅浅一指居然成功了。
鲸鱼返海,白色蓝色斑驳陆离,像是一具吃水的船重新扬风起航,至于目的地,那已经不重要了。
雷狮站得笔直,目送它的离去,大海的宽广足以它接纳这个不羁的灵魂。
当阳光完全照射到他身上时,他醒了,入目是昂贵的吊灯下摆。
果然...是一场奇怪的梦。
翻身下床,出房门和卡米尔打了声招呼,脑袋不晕沉,但还在想刚才的梦。
果然应该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么。
“卡米尔,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度假吗?我想去海滨。”
“听大哥的,就我们两个吗?需要报备一声带保镖走吗?”
“啧,没必要那么麻烦,就我们两个足够。”
“明白了,听大哥的。”
雷狮洗漱完坐在电脑桌前给老头子请假审批,很有意思不是么,他日理万机的老爹对于自己崽子的回信也需要安排时间来处理。不过只是走个形式,无论同意与否他都会去度假。至于公司的活,不是还有雷蛰和雷伊么。
或许是看他之前对于公司的事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回复很快就下来了,一个字:可。
还真言简意赅啊。
带着卡米尔进入助手安排的头等舱,闲聊几句,再打几盘游戏,很快海边小城就到了。
海的腥味扑面而来,穿沙滩裤的人们似乎提醒着雷狮:看哪,这是个不同于大都市的慢节奏的地方,怎么样?
雷狮回答:不怎么样。
小城游乐设施不多,酒吧倒是多得数不胜数。他和卡米尔挑了一个清吧,那里的音乐不算嘈杂人也没有其他酒吧混乱。
卡米尔因为未成年只能留在宾馆,雷狮则答应他会给他带蛋糕回去,其实这并不重要,只要是雷狮的要求卡米尔总会遵循,但雷狮不喜欢这样,所以他决定补偿卡米尔什么。
卡米尔有时候实在是太听话了。他这样想着正好踢走一块石子。雷家关系复杂,派系纵横,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笼罩在每个人身上,每个人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都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雷狮并不在乎卡米尔私生子的身份,他知道这是他的血亲,他的表弟就足够了。至于雷蛰的嗤之以鼻和雷伊的无视于睹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卡米尔的名号雷鸣由他记着就行。
神似漫无目地走着,脑子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过了一会在海风的吹拂下到达酒吧一条街的驻地。那块地方就像一头戴上彩灯的滑稽小丑,踩着独轮车逗人们欢笑,殊不知他身后会掏出一打气球还是一把电锯呢。前者的无聊笑声和后者的恐怖尖叫相得映彰,赢的只会是小丑,当然也不是没有反杀不过概率极小,大多只有主角光环的人才能做到。围观者只会笑盈盈地鼓掌,好像那种笑料或者灾难永远不会落在他头上似的。
都说酒吧是猎艳的好地方,而像雷狮这种出挑的人更是被不少人相中了这副皮囊。一路走来遇到搭讪的人不少,男性女性都有。雷狮一一拒绝,以他在交际场所练出来的能力,他摆脱这些杂鱼绰绰有余。
给我来一杯螺丝起子。雷狮指扣吧台,调酒师马上开始工作。
切割成圆形的冰球占据了杯子的三分之二,若是敲击杯壁则会听到叮咚作响的声音。酒入喉,并不好喝也不难喝,就是平常的味道,不至于像拿个劣质白酒装到茅台里面然后让别人喝个品牌效应。主要还是看个气氛找个乐子。
不远处的驻唱场地工作人员还在调试音响,似乎在等着主唱团队的到来,它的绿灯闪耀倒是不招人厌恶。收回目光,指腹摩擦上衣口袋的烟盒,决定出去抽根烟再进来。
酒吧禁烟,于是雷狮叼着烟在酒吧外抽着,烟草的味道从肺部呼出一直是卡米尔建议他不要这么抽的理由,但浅尝而止总是不过瘾的。腾云起雾期间有许多目光在他身上流连,雷狮习惯了注视,仍是堂而皇之的孤身一人抽着烟,仿佛与世隔绝,那一身气势愣是阻挡了不少人前去打招呼的脚步。
不要靠近我。他是这么表态的。
人潮涌动,明明周围环境很是嘈杂,雷狮却觉得很是安静,大隐隐于市不过如此了吧。
熄掉烟,他转身欲进入酒吧,却被一道过于锋利但又有别样缠绵悱恻的目光给绊住,停留片刻望向目光的主人,不期然撞入一片春意盎然的绿意中。
他终于看到你了。
啊,不错的眼神。
朝目光的主人点点头,不做留恋,钻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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