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折 零碎的正义

“天气这么好，你躲在这儿干嘛呢！”

坐在巨树顶上的少年神情一震，侧过头，看见一个洋溢笑容的脑袋，从巨树枝条的下方探出。

那个家伙双手扒在枝条上，脸上带着令人厌烦的太阳似的笑，“诶诶诶，你不是少主嘛？前些天的猫土大会怎么没见你去啊？”

好烦。

“宗主大人可是超级生气啊！”

烦死了……

“我说你很喜欢一只猫么？不会无聊么？不会觉得周围太安静了嘛？”

“你吵死了！”

风声骤厉，被叫做少主的少年单腿站立在枝条上，踢出去的腿被下边那家伙抬手拦住。他神色愤怒，紧咬牙齿。

只靠单手拉起自己的猫晃动身体，推开少主的腿，踏着下方的枝条跃起，落在少主正前方。

砰！

双腿碰撞，他看着对面似乎想要杀了他的少主，不是很理解，“我只是说两句，不至于这么生……”

“去死！”

“诶你冷静点啊！”

两只猫在巨树之上闪转腾挪，但无论少主如何追赶拼命，都始终无法伤到他一分一毫。

终于，太阳收起最后一丝光芒。

少主在某个枝条上停住。

跑在前方的他玩的兴起，停下脚步，回头语气兴奋:“怎么啦？少主你累了？”

“够了……”他死死的握紧拳头，每一个字都浸满发自内心的愤恨，“名誉！认可！你什么都已经得到了！何必还要这样羞辱我！”

“…羞，辱？”他愣在那里，被他脸上的愤恨所震慑。

“难道不是么！”

少主的怒火如烈风一样刮在他的身边，令他感到一阵无法言明的疼痛，“你才是步宗最优秀的弟子！你才是被父亲，被所有猫期望的下一代宗主！”

“少主……”

“别拿这句话羞辱我！”

那个少年的眼眸暗淡下来，伸向他的手也慢慢垂落，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然而在他们目光相触及的那一刻，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少主转身，从巨树顶上跳下。

“无忌……！”

身后有少年的呼喊声，少主盯着脚下愈发接近的地面，风在耳边嘶吼着什么，眼前一下变得灰暗，炬火在视线中心摇曳，而他的目光在沉默中逐渐深邃。

……

“你在想什么，风无忌。”

他惊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面前神情冷漠的猫，如恍惚般无法将记忆里的面庞重叠。

“……”

他复又低下头，不知在呢喃什么，“原来你从前就是这样。”

“我一直是我。”

步惊风遥望着远方的天空，他的面庞越发平静，似乎这世上将要无他所顾忌的一切。

“祭坛就要启动了。”

风无忌有些莞尔，“你找话题的技术和以前一样啊，尴尬到让人无言以对。”

“……”

步惊风的神色非常不好。

“这样的你啊，怎么还能吸引那么多猫，被所有猫喜爱帮助呢？真是奇怪……”风无忌喃喃自语，全然无所顾忌他越发阴沉的脸色。

因为这家伙啊，是像他的名字一样，连无所驻步的风也会为之惊艳的猫。

“你才是正义，没错。但如果你要说这些无意义的东西，倒不如趁最后的时间多质问我几句。”步惊风的语气不好，神色也趋于冰冷。

“我教过你什么来着？”

他的语气很轻松，像是久别重逢的，简单的，什么也不掺杂的聊天而已。

但……步惊风看了看四下这都是沙子的牢房，看了看被束缚在祭坛中心的他，“……你教会我使用韵力。”

“是，对，”风无忌的声音带上笑意，不知道在嘲笑什么，“你是个天才，我早就知道的。”

“但总会不甘心呐，总会不愿意面对。”

“你到底想说……”

“对不起。”

“……！”

他的瞳孔因为突然的震惊而收缩，久久未能恢复。

步惊风的情绪表现的过于明显，以至于风无忌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终于在层层愤怒下挖出那份埋藏已久的愧疚，于是连着泪水一同向他的挚友诉说:

“对不起，惊风。”

那所有的争吵，所有的争斗，所有的决裂，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无意义的迁怒而已。

无论是天才的名头，父亲的关注，还是之后无踪的死去……明知道一切的愤怒都与他无关，却还是固执的将一切愤怒落实在他身上什的自己——但这样的事情怎么说得出口啊，只能不断的愤怒着。

他们对彼此说着所有的谎言，也许只有死亡才能剥下这层倔强的外衣，露出那颗从未变过的真心。

毕竟那个猫如此特殊。

是他的挚友，他的学生，他的……

家人。

“你说什……”

“轰！”

他朝前伸出手，而祭坛边缘喷涌而出的火焰阻拦在前方，隔绝开他们。

一如曾经。

火焰在瞳孔中跳跃，他注视着火焰，胸腔如这火焰般剧烈起伏。

〖对不起……惊风。〗

另一个相似的声音在脑中再次响起，他紧闭的嘴边溢出一丝鲜血，目光如这烈焰般可怕。

“对你们来说，”使者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带着调侃的讽刺，“原来死亡才是解脱……大概？”

“毫无意义。”步惊风的嗓音有些嘶哑。

就这般毫无意义的死去……

如〖他〗一般。

好一会儿后，烈火散去，一块心脏大小的时晶静静漂浮在祭坛中心。始终在旁操纵等待的九华立刻走入祭坛，他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急切和兴奋。

刺

像是某种平衡被破坏的声音，那枚时晶不再悬浮，无征兆的跌向地面。

剧烈的风从身边飞过，九华踉跄几步，然后听见了清脆的碎裂声。

步惊风站在那里，伸出手，什么也没说。

“啊呀，”使者玩味的笑着，目光像这天穹一样沉凝，“正义碎了一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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