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事

后续的治疗期间，卡修斯一直守着布莱克，寸步不离。

索兰特也没有离开这所医院。大概是因为在校期间大量且专业的医学储备，在医生集体对小布的病情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他果断接管了后续一切治疗。

吊瓶里最后一滴药水还未滴落，黑衣精灵已拿着满的一瓶推门进来，时间精确的就像用秒表掐算过一般。

“我已经给小布申请了单人病房。”索兰特娴熟的把吊瓶换上，屈指轻弹输液管确保没有空气流入，“3012，一会儿有护士来推。”

病床上，布莱克依然没有从昏迷中醒来。但生命体征已经趋于稳定，呼吸平稳，显然已脱离危险期。

“虽然你已经不是从前的索兰特，”卡修斯出声道，“但这次幸好有你。”

索兰特顿了一下。

“我怎就不是从前的索兰特。”

黑衣精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平平淡淡，甚至没有多看卡修斯一眼。后者的目光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湛蓝眼眸似是早已看出了个中异样，嘴唇却抿着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那边索兰特换好了吊瓶，又在配置营养液。卡修斯在其中看见了好几种眼熟的药水，但更多还是叫不上名字也不清楚功效，挨个经他手里的玻璃棒搅拌成清透的蓝色。卡修斯不知道现在的他是否可以信任，但无论如何看起来比旁人尽心的多。

索兰特配好了药液，低头瞥向病榻上那张苍白的面庞。

“小布的身体状况再受不住任何能量波动。以防万一，我施加了保护并且封印了他的能量，等他醒了麻烦告诉他。”

卡修斯点头应下。

索兰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又看向了布莱克。只是大约不过几瞬的时间，他便收回目光垂下眼帘，转身离开了。

格雷斯星难得遇见好天气。

威斯克用手背遮了遮阳光。暗无天日的星球今日有一缕阳光破开重云，落在了荒废的祭坛上。他想亲自出去看看，看看是不是星球蒙尘的影响有所减弱，抬脚走出几步却不慎踩到了袍角。

这一踩差点把外袍直接拽落，威斯克顿了一下，抬起脚重新退回去，伸手拢了拢宽大衣袍。此时他才意识到，这件穿惯了的袍子已不知何时变得松垮，宽宽大大不再合身。

索性用手提着袍子往外走，公主提裙般的姿势说不出的蹩脚。往外走的路上，几个手下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目光紧跟着提袍子的那只优雅的手，就差把“老大你没事吧”写在脸上。

但老大面无表情，手下自然是慑于威严不敢开口，大多都迅速行礼后快步跑掉，只有一个小朋友眉头紧皱着盯了威老大半天，大大的眼睛写满了清澈的勇敢——

“老大，我哥哥会做袍子，咱们不穿别人不要的衣……唔唔唔！”

他旁边那个大一点的小邪灵立马捂住小家伙的嘴巴，拉着他单膝跪下，生怕他弟弟嘴一快就把老大描述成捡人衣服穿的可怜虫：“冒犯了，大人，请宽恕我们。”

威斯克眯了眯眼。

然后松开衣摆，揉了揉他们的头。

一旦入了邪灵组织就终身不能离开，这么说的话倒是确实有在组织里私下结合生孩子的可能性。但这千百年来日日辗转烧杀坏事做尽，只近些年才随着邪皇的陨落而消停下来，那这两个孩子……？

抬起头来。威斯克命令他们。

小孩立即就把头抬起来看老大，大点的孩子则是迟疑了一下，但也慢慢抬头。这两双眼睛，一个小心，一个愚蠢，让他想起了曾经的两个人。

“我等你哥哥做的袍子。”威斯克温和地说。

两个小孩爬起来之后也快步走掉，威斯克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猩红眼眸微眯，曲指解开颈扣摘了外袍，折了折搭在手臂上。

光明祭坛那道破晓之光在威斯克眼前慢慢被乌云遮住，格雷斯星又一次陷入厚重的永夜。他站在坛下仰头望着，忽觉有些压抑，大抵是因为明媚的春天从不曾降临这里，也或许是没有任何季节可言的格雷斯星一日比一日更冷，亦或者是四周除了颤栗的风和翻滚的碎石外没有任何声音，威斯克感到了一丝没来由的悲伤，比死亡更能侵寒入体。

“大人。”

一个黄衣精灵从空间裂隙里走出，跪在了威斯克身侧。是艾文。

“大人，您吩咐查的事情我查清了。”艾文的声调一如既往的怪异，“是索伦森，他在布莱克的身体里留下混沌印记，这个印记会蚕食他的血肉享用他的能量，把布莱克的身体快速拖垮！除非是本人亲自来解，否则……”

“大人。”卡洛斯紧跟其后自裂隙中步出，利落跪地向威斯克复命，“这个印记不止会摧残那个叛徒，还会追踪他的行踪，待到印记在他体内扎根成熟，还可以操控他的身体！大人，索伦森为您献上了一份大礼呢！”

威斯克皱了皱眉：“你很希望你的二当家被敌人抓住吗？”

卡洛斯还想说什么，但善于察言观色的艾文听出了不对劲，立即推了推他示意闭嘴，随后换上谄媚的笑脸找补：“大人，这索伦森……分明就是在拿二当家要挟您，咱们可不能咽下这口气！”

威斯克一只手叩住后颈活动活动脖子，闭着眼睛懒散发问：“有人抑制住了印记。查到是谁了吗。”

“是索兰特，大人。”卡洛斯回答。

“索兰特有这个本事？”威斯克又抬起手臂转两下腰。

“虽然属下也不相信，但却是亲眼所见，他使用了一个法阵，将二当家体内的印记强行转移到另一个精灵的身上，千真万确！”

咔。威斯克的骨关节发出一声响。

“也对。”

“老大……”卡洛斯继续说，“索兰特已经被军师、啊不我这该死的嘴、我是说已经被斯宾塞魔堕，这个转移印记的法阵或许也是继承了斯宾塞的技能。依我对魔堕的了解，索兰特怕是中毒已深，连属性都已堕落，早就无力回天啦！”

“这样说的话，战神联盟将无人再能与我们抗衡，老大您的时代要回来了！”

卡洛斯把亢奋写在了脸上，他对曾经的五当家没有任何感情，在他的意识里那就是个叛徒。艾文虽然不说，但也是这样认为——布莱克和索兰特都是叛徒，叛徒不得好死，这是老大亲手赐给他们的信念。

话说到这儿，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威斯克睨了一眼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下属们，视线无意间略过艾文过于臃肿的外袍，皱在一起的眉毛又不易察觉的挑了挑，眼底流过一丝细光，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一个愚蠢，一个小心。还真是有意思。

曾几何时，与称霸宇宙无关的都被邪皇归类为闲事，现在没了当年的野心，闲事也有了一点点值得探究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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