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番外:九重葛结九畹香（四）

她沾了血的手，比他们的白手套更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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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交给我吧，至于你——”橙鸣雅挑眉笑道，“顺势配合我就行。”

对付这种人，以橙鸣雅等人现在的情况，必得从他们所在的关系网入手，破坏关系连接，使得这张网从内部逐渐解构直至崩溃。要实现这个目的，对于身为羊天道“亲人”的橙鸣雅来说是件容易的事。

于是，橙鸣雅三人劫持了本地的警察局长。

“......没错，他要我杀了你，”一把寒光凛凛的短刀悬了起来，对准老局长的粗脖子就要刺下去，“为了我叔叔的局长之位，委屈您了——受死吧！”

“轰！”

狮鹫骑的战刃在月光之下熠熠闪光，一道接着一道旋出的气浪锋面将安泰骑逼得连连后退。“大姐头你自己小心哪！”大泰二泰高声呼道，随即弃车而逃，“我们先走一步啦！”

“当！”一只飞镖击中了橙鸣雅握刀的手，“什么人？！”她猛地转身跳起，冲那人影扑去，一脚踢空紧接着她故意一个晃身，出掌拉住钢铁龙的手臂，一个回旋把他的手扣在了自己脖子上，“快绑啊，傻瓜。”她眉头一拧，悄声示意道，“啊呀！”她佯作吃痛地摔在地上，“你、你是谁？”声音微微颤抖着，但眼神依旧凶狠，“你敢动我，我叔叔羊天道绝不会放过你！”

“闭嘴！”钢铁龙呵斥道，拽起她的手来铐在了铁窗上，“这次，就连你叔叔都免不了牢狱之灾。”他起身快步朝警察局长走去，“局长，您还好吗？”他小心地为老局长松绑并把他扶起来。

“呵——哈——呵——哈——”

老局长早已被惊得一身冷汗，他轻拍着胸脯，长长地吸气、呼气，双手双脚不住地颤抖，“还、还好.......”良久，他才恢复过来，向钢铁龙问清了事情原委。

“哼！那个狗东西！”脑满肠肥的警察局长恨恨地骂道。

他跟羊天道等人勾通已久，羊天道在此地能够横着走无疑受益于他的惯纵，地下赌场、骑刃王生死赛、黑货交易等等这些勾当无一不是在他的保驾护航之下进行的。稻禾山庄归属权问题的那场骗局，他当然知道，且那更是他跟此地法院、土管局一起为羊天道开的“绿卡”。

可到了现在，羊天道竟然要先置他于死地？——谋求什么？灭了自己几个人的口，他好高枕无忧地独自享有那块肥田以及日后的种种好处？那家伙......确实干得出来这种事儿！

“稻禾山庄的人实在可怜，我本想去劝劝羊天道善待他们，却不曾想听到了他跟他侄女的密谋，这才急忙赶来救您。”

“羊天道......”老局长握紧了拳头，老狐狸般的目光迅速滑过钢铁龙和橙鸣雅的脸，“羊天道——什么时候有个侄女？”他突然眯起眼来，朝橙鸣雅走去，“你是他的侄女？怎么一点也不像啊？”

“......”钢铁龙心下一惊。

“呸！老东西离我远点儿！”橙鸣雅朝他啐了一口，“我叔叔的事要是都让你们知道了，他还是鼎鼎大名的‘羊天道’吗？告诉你，这世界上，他相信的人就只有我！蠢货~”她笑起来。

“啪！”一张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你个死丫头！嘿，怎么不笑了？刚才不还要杀我吗？”他狞笑着，又抬起了手，“嗯？”突然，他的手腕被紧紧一握。

“局长，”钢铁龙幽幽说道，“对付这种人，不能心慈手软。”他提起地上的短刀架在了橙鸣雅的脖子上，“这样才有效。”他抬眼看向老局长，“您说， 是杀还是抓起来？”

“啊，你们——”橙鸣雅瞪着他们，瞧了瞧锋利的刀刃，瞬间变了脸色哭出来，“我......我只是替叔叔办事而已......别杀我啊......”她哀求地望向老局长，“要是不听话，他也会打我甚至是杀了我啊！”

“呜呜......别杀我，我可以帮你们做任何事......啊——你把刀拿远点儿啊大哥——啊呜呜......”她哽咽着不断地往后挪，“只、只要你们不杀我，我......我可以帮你们做内应......把、把我敬爱的叔叔引出来帮你们抓住他......呜呜呜......让我做什么都行！”

“哼！”老局长撇撇嘴，捻了捻翘起的胡子，“这位——”他转身看向钢铁龙。

“钢铁龙。”

“哦，好，钢铁龙，”局长点头，“再次感谢你救了我的性命。能不能请你再帮我一个忙，帮我把这几个人押回警察局啊？”

“当然可以，就算您不说，我也会把他们送到警局的。”钢铁龙应声答道。

“......可要是他把你抓回去审查怎么办？那不就该露馅了？你会很危险......”

“哈，这你不用担心。他查不出来什么的。因为——我没有户口......在甲虫王国，我是个不存在的人......就算他愿意往深里查，查到我来的地方，他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的——没有人敢说出去。”

羊天道伏法了。橙鸣雅杀的。

“局长大人，您看在我这么蠢、这么糊涂、什么都不懂的份儿上，饶了我吧......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毕竟官场多年，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为了一个羊天道而忍受提心吊胆的日子、现在还得提防他来害自己，这可不是件划算的事儿，且此地的人大多对羊天道等人嗤之以鼻、既恨又怕，对他们这些不作为的管理机构也早已心灰意冷，怨声载道，更有人明里暗里地恐吓威胁，扬言要告到上级单位去......那么现在，不如“捐了”羊天道保住“乌纱帽”、再得个惩奸除恶的好名声，反正这些年来该收的也都收得差不多了，聪明人应当及时止损。

于是，羊天道因偷税漏税、私设赌场、走私以及通过签订阴阳合同诈骗得到稻禾山庄归属权等诸多罪名而被通缉。

“如果他拒不服法，实在抓不回来——你们可以就地解决。”争斗之中惨死，这个结局可比把他抓回来走程序来得快多了。

“轰！”

面对跛着一条腿仓皇而逃的羊天道，橙鸣雅定下心神，握紧操纵杆向前一推直直地冲了过去，“咔！”她回收操纵杆向斜上方一带，利用气浪将羊天道甩了出去。

“咚！”

那块尖利的石头上缓缓铺展开大片的血红......

随之而来的，是稻禾山庄庄民的欢呼，是羊天道小弟们四下逃窜的惨叫......

“太感谢您啦！真是太感谢您啦！”喧天的鸣锣，绚烂的焰火，庄民对他们的英雄顶礼膜拜。他们知道——钢铁龙，是拯救了稻禾山庄、拯救了他们的英雄。

“......大家听我说！”一人呼喊道，“为了表示我们对恩人的敬意，稻禾山庄从此改名为狮鹫山庄好不好？！”

“好！”一呼百应。

“狮鹫山庄！狮鹫山庄！”

“钢铁龙！钢铁龙！”

“......”

寂静的山崖边上，橙鸣雅负手而立，火红的晚霞布满天际，裹着金辉的夕阳即将没入山间。

“阿雅。”

橙鸣雅回头，“看吧，事情解决了。”她耸肩笑道，但那面容上的笑多带了几分窘意，“嗯......”她讪讪地再次回转过身去，目光投向远方，“对他们来说，他最好去死，对我来说也是这样......”她杀了羊天道这是事实，尽管并非直接。

“你看到了，这就是我，”她继续说道，“我可以杀人不眨眼。”她瞟向钢铁龙，“这事告一段落了，看在你还算讲义气的份上，我也不打算为难你。那两张纸本来就是闹着玩拿来耍你的，现在，就让它们作废吧。”

“你的脸——”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那脸上的青肿还没有消退，嘴角的血痂仍在，“还很疼吧？”

“......”橙鸣雅微微一愣，侧脸看向他，“没什么，小伤而已。”她不着意地轻哼一声，“演戏那就得敬业啊。对我来说，这点儿伤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钢之城的医院很好，你会很快恢复的。”钢铁龙轻声道，“恢复到跟以前一样的状态。”

“钢之城？我没有说我要去钢之城。”橙鸣雅摇头，“帮你算我自愿的，你不用觉得愧疚，也不需要补偿。”

“呵呵呵......”钢铁龙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在山间不停地回荡，“其实，一直过意不去的是阿雅你自己啊。这段时间以来，是你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要求那份契约作废，不是么？”

“......”

“为什么总要说自己是坏人呢？”钢铁龙继续说着，“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也根本不想这样。”他能够感受到橙鸣雅总是在把靠近自己的人往外推，对他如此，对大泰二泰也是如此，她似乎并不希望有人离她太近，“你这样说，是因为不想别人靠近你，对吧？”他盯着她，对她将要作出的回答了然于胸——她不接受自己，她在意那些话，甚至，她相信！

“为什么要靠近我？”她突然一握拳，转身怒斥道，“靠近我，好让我把你们嘴里说的厄运带给你们是吗？好让你们在遇到任何天灾人祸的时候都把原因推给我是吗？我是什么？天生的灾星、地狱的魔鬼、克死亲人的混蛋？呵，你们总有你们的说法——总是这样！无论真相到底是什么！”她咆哮道，“好了，现在好了！我手底下终于有死人了，我杀的！终于，这个人——我杀的！”她双眼通红，泪光点点，“快滚吧！知道吗，杀人，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她看着地面，双眉紧蹙，好像猛然间跌进了某种沉思，“滚啊！”她猛地一抬头，却被拥入了一个怀抱，

“不是这样的，阿雅。”钢铁龙否定道，“你不是，从来不是......那只是意外、是巧合、是他们自己的命运，跟你没有关系。你杀人，是的，你杀了羊天道，但你杀他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自己泄愤还是为了杀人的乐趣？都不是！——你是为了我、为了那些庄民、为了让整个事情达到一个妥善的结局！你是为了救人！”从听到他的请求起，橙鸣雅想要做的、一直在做的就是“救人”。

“他死了，这件事情才能真正地告一段落......”钢铁龙紧紧抱着她颤抖的身躯，他能体会到橙鸣雅心里莫大的凄凉和无助，她当然不愿意杀羊天道，但身为一个“坏人”，她所能做的“好事”就是——在那个时候杀了他。真的，她说到做到，好人他来当，坏人她来做。

“阿雅，跟我一起回钢之城吧......”

“......那些要是真的怎么办？”她带着哭腔哽咽道，晶莹的眼泪一滴滴从脸颊滑落，“我会害死我身边的人，这要是真的怎么办？”她的母亲、姨母、养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你那么好，要是我把你也害死了怎么办......我不想这样......不想这样......”

“不会的，”钢铁龙轻拍着她的脊背，柔声说道，“阿雅不会害死任何人，以前的她只是被魔鬼困住了，而现在——她有权利选择离开。”

钢铁龙并不了解橙鸣雅的过去，但他能隐隐感觉到她的心陷在某种困境里，而她，总也无法走出，或者说，是她不愿走出。

“我......”

“跟我回钢之城吧，阿雅。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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