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迷城谍影（五）

傍晚时分，日落桑榆，天边红了一片。几缕仍存着些温度的霞光穿过香樟树枝叶间的缝隙，透到紧靠在玻璃窗边的书桌上，为这间小屋提供了唯一的亮。桌上铺有墨绿色的桌布，几本书胡乱地散放着。两枝玫瑰从桌角的淡青色小瓷瓶口探出头来，打着蔫，悻悻地望着对角上的牛皮纸信封。信封开着口，半含着一张似乎画着个人物的明信片。

房间内没有开灯，但能瞧见床上堆着一条毯子，皱巴巴的――它的主人大概有些日子没有叠过它了。正对着床的是一座大的布面沙发，两个小些的很不对称地摆在它两边，倒让它面前那具茶几显得很尴尬。

现在，沙发上躺着一个人。那人的身形很是修长，紫与黑相间的铠甲仍暗暗地映着光亮。他的一只手搭在额上，另一只手垂在地板上，捏着支镀金的钢笔，几滴墨渗出来染黑了那本翻开的书的一角。那人轻轻地吐着气，剑锋般的眉尖微微蹙起，搭在额上的手时不时地紧抓一下――他的梦一定不太令人愉悦吧？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金甲……可以进来吗？”敲门人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听到有人叫自己，紫云金甲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开了灯，本想走过去开门可又犹豫了一下，说道：“门没有锁，请进吧。”

“吱呀~”敲门人推开了一个小缝，探身向里瞧了瞧，又回身对两个侍从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他不从也得认命啊！”待从互相递了个眼色，齐声道：“您说的是，紫云大人。不过，还请您别忘了竹叶青大人的嘱托。”言罢，两人退下。

“怎么样？他们走了吗？”紫云金甲略带怒意地奔至门前，“您……”紫云青光打了个勿言的手势，将紫云金甲推进房间，谨慎地把门关上。“别太心急了，做人要沉得住气才行。这边来！”紫云青光大踏步上前坐在了沙发上，“好了，这几天你也是闷坏了。现在，给你一次发问的机会，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嗯……”紫云金甲握紧了拳头，低头沉思片刻，“第一，竹叶青他为什么要办这所学院，而您又为什么要应承他做这个院长？”

“学院嘛，他的确是很早以前就在建了。而我，你也知道，我们两家一向交好，他既来请我做这院长，我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可您难道不知道竹叶青是什么样的人吗？难道不知道他走的是什么样的路吗？！”紫云金甲怒吼道。

“小伙子，气性别那么大嘛！给，”紫云青光递了杯水给他，“降降火气。这人世间，哪有什么正邪对错，有的不过是理不清的利害关系。身为紫云世家的族长，我首先要维护的是我族的利益。”

紫云金甲咬紧了嘴唇，盯着手中的水杯“第二，为什么要拆了高科技队？既然拆了又为什么硬要塞给我几个人再组个新队？少一个反对者，竹叶青不是更省心吗。”

“呵呵……”紫云青光轻拍了两下膝盖，笑了几声，“真正有城府的人总是要让自己的表面极尽光鲜，这样，他们的阴谋才会更完美。高科技队已经不能用了，当然要换一个。而你，高科技队队长，前两届青少赛的冠军，当然是要保留的，况且――”紫云青光顿了顿，饶有深意地望向紫云金甲，“况且，派几个人看着你这个‘反动分子’也是有必要的。”

“第三，我的师弟们都怎么样了！竹叶青真要赶尽杀绝吗？”想着当时，师弟们狼狈地逃跑，甚至还受了伤，紫云金甲就心如刀绞。

“这个啊……我想，竹叶青目前还不会去管那两孩子。暂时，呃，我是说只要他们不再出现在竹叶青面前，他们暂时就没有危险。”

“暂时……”紫云金甲呢喃道，若有所思，“那飘飘呢？她去了哪儿？以她的个性，势必要跟竹叶青对着干！自从上次她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让我送信给圣兽队，我就再没见过她。她不在家，也不在训练场，她能去哪儿？！”

“不知道。但是，她肯定不在钢之城了。竹叶青会把她带到哪儿，真不好说，也许只是不想让她卷到这堆麻烦事里，也许他有更大的阴谋……”紫云青光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扶额不语，表情微妙。

“唉！”紫云金甲叹了口气，“我只有认命了吗？”是无助的自语，也是不甘心的发问。

“认命，是为了活命。”

“不自由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紫云金甲！”紫云青光起身，紧盯着他，“你姓紫云，就注定不能为自己而活，就注定要肩负起你的责任！你的意义，就是保全我族！哪怕委曲求全，你也得给我忍！”

“竹叶青，到底处在什么样的地位上？！”紫云金甲红了眼睛。

“他……这么说吧，这个国家的真正掌权者，不是国王，也不是六族元老，而是他――竹叶青！”紫云青光把住儿子的双臂，不无悲凄地开口道，“记住，我们不管心里有多少个不愿意，在表面上也必须保持‘顺从’。孩子，虚以委蛇是眼前计，但为了未来也切不可尽露刀兵。”

“……”

良久，紫云金甲恢复了脸色，正视着紫云青光说道：“谢谢您又给我上了一课，父亲。我答应您，一定做好我该做的。但是，我一定要让他原形毕露，受到他应有的制裁！”

“圣兽队几天前已经来了，”紫云青光仿佛下了大决心才说出这句话，“无论你要怎么做，我都希望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逞强去火中取栗。好好想想你刚回来发生的事儿吧，别轻举妄动！”父亲叮嘱着儿子，好像在叮嘱一个马上要奔赴沙场的战士。

“别忘了――你是我儿子。”临出门，紫云青光又扭头望向紫云金甲，满眼的慈爱却夹带着一丝悲伤。

“不会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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