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成为劳务工

总宗，全称为圣域总理事院，位于圣都之北，是全城最古老的建筑群。每届主宗宗主都需要搬迁到总宗坐镇，其余六宗也需要派遣至少一位常务委员留守，协助主宗宗主处理圣域事务。现在，六宗的常驻人员分别为龙息宗百里烬（宗主）、凤羽宗雨天南（少宗）、坤山院申屠载垚（宗主）、幻火宗炼铁轶（宗主）、雪影宗雪无量（宗主）、风雷门雷震禹（宗主）。常务委员一般是宗内的宗主和少宗，一宗两到三人，由于宗内事务杂事较多，为了偷个闲，宗主们往往选择自己留守圣都，除了凤羽宗的工作狂雨位周宗主。

“你好，我是龙息宗赤焰七星，这是我的证件。”七星说着，一边打招呼，一边将自己的学员卡和宗主签发的许可证递给门卫。

“哦——”门卫打了个哈欠，接过来看了看，“赤焰七星，原来就是你破坏的篱园。——行，等会儿啊，我打个电话让人来接你进去。”

“喂，麦先生吗？”门卫问道，“那个赤焰七星已经到门口了，您派个人来接他进去吧。嗯，嗯，好的，好的。”门卫放下电话走了出来，又对七星说道：“等一等，一会儿就有人过来了。啊~”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谢谢。”七星道谢说。

“嗯——”门卫依靠在门框上，撇了撇嘴，看着七星，“我到这里当门卫已经三年了，还是头一次见甲虫王国的学员因为犯错被叫到这里。”

“是吗，不过我觉得我没有犯错。”七星说道，说得很认真，“不管是总宗定的条款还是篱园的规定，都没提到说破坏它是‘犯错’，也没有说不允许造成任何毁坏。”

“啧啧，你说的听起来也有点儿道理。”门卫摩挲着下巴，作思考状，“前阵子我看了青刃挑战赛，你们这批来的学员都很厉害啊。这么多年来，第一回圣域的车队在对战甲虫王国车队时栽了跟头。”

“谢谢，”七星笑了笑，摇摇头，“但是......还差得远。”

“不差啊，”门卫疑惑道，“七宗队的人可都是惊鸿榜上的佼佼者，你们能跟他们打平，怎么会差到哪里去呢？”

“不是，不是指他们。”七星说道，“我——”

“哦，我知道了！对你这样水平的车手来说，”门卫一手叉腰，向前俯下身子，抬起手指着七星，“肯定是以打败战星河为目标的吧？”

“战星河？”七星突然想到战星河也在总宗，“他......还在总宗训练，对吧？”

“哼~”门卫得意一笑，抱胸而立，“小子，被我猜中了吧？没错，他也在。毕竟是惊鸿榜头牌，你们宗主重视嘛。不过，我可以悄悄告诉你他的行程——他一二三四五在骑刃王学会，六日才会回总宗。”

“这样啊。”七星眨了眨眼睛，看到院内一灰紫色铠甲的中年男子朝伸缩门这边走来，“是这位来接我么？”

“哦，”门卫扭头一看，“对，这位就是麦先生，宗院的物业部长。——麦先生！您亲自来啦！”门卫冲麦先生挥手道，又转向七星，“麦先生很和气的，你不用怕他会为难你。”

“你好，赤焰七星。”麦先生伸出了右手，左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麦先生，你好。”七星回握住他的手，“请问，总宗给我的处罚具体是什么？”

“很简单，”麦先生轻松地回答道，眯着眼睛，声音很温和，“你需要以劳务工的身份为总宗服务一年。”

“劳务工啊，”七星喃喃道，“好的，我知道了。”

“哒！”门卫一手拍在七星的肩上，满怀遗憾地说道：“小子，祝你好运吧。”看来，这个劳务工没那么好做。

“走，我先带你熟悉熟悉环境，介绍一下你以后的工作。”麦先生说道，“看到了吗？那边是地下停车场的入口，你先去把骑刃王放到那里吧。”

于是，待七星停好龙战骑后，麦先生就带着他开始了总宗的“环游”。

“总宗的物业部下辖了消防、安保、清洁、绿化、设施、人事、技术等几个分部，各部都有专人负责，”麦先生说道，“但是总宗的劳务工是没有划分的，也就是说劳务工要为所有部门服务，只要被叫到。一般就是去处理末端杂七杂八的事儿。不复杂，但会比较累人。”

“嗯，好。”对于“累”，七星一点儿不在意，以前在山茶村时，天不亮就要去垦泥，回家还要挑茶叶，可以说“累”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七星边走边四下里看着——总宗院也分为内院和外院，外院的房屋是比较老旧的，除了正门口的大楼。外院，准确说是内院外围的一圈低矮的蘑菇形小屋，有的是单所，有的是几所聚集排列。外院和内院之间隔着宽阔的柏油路和河道，路两旁无疑是种养着树木灌丛的。树木长得都很高大，密密地遮在头顶，屏蔽了烈阳的强光。

“这处，是分给你的房子。”他们在一处红顶蘑菇小屋前停了下来，麦先生从背甲里掏出一串钥匙，拣出一枚递给七星，“我们的劳务工里有长工也有短工，不是所有的都住在这儿的。你可以进去看看。”七星的这间小屋是单所，但他近旁大约不到十五米的地方上另有三所聚集的小屋。

柏油路到小屋门口大概有七八米，中间的草坪上铺着几块不规则的大石块儿，是给出的小路。两侧杂草丛生，石块儿间的草也很长了，看来这间小屋很久没人住过了。七星推开小屋的门，走进去，上下打量了一番——里外两间，配备了藤木床、木桩小桌和小凳等简易的家具，只是因为长期无人居住而且不照阳光，铺上了几层蛛网灰尘，还潮潮的，有几处缺口微微腐烂，上面爬了一些青苔。

“咔哒！”突然，窗户板垮了下来，砸在地上，碎了。

“哎呀，”麦先生走过去拾起窗户板看看，“已经糟了，得换一个。——七星，看来你得费些时间修一修了。一会儿去设施部领一扇新窗户板吧。”

“好。”七星点点头，实际上他觉得这间小屋挺不错的，尽管现在破旧了些，“麦先生，我们继续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嗯，”麦先生将窗户板放在了桌子上，看到对这种环境没有丝毫抱怨的七星，他也颇感惊讶，“那，走吧。”

外院的设置很简单，大致又走了走，麦先生就带着七星去了内院。其实，就是跨过一座桥而已。

内院更大，结构更复杂了些，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不像外院主要是修剪枝丫、浇水保湿、送货跑腿的劳务工。

“这是内院的地图，一定要记熟，”麦先生把地图给了七星，“它被划分成了七块，一宗一部分，中间那栋圆柱形玻璃结构建筑是主议事厅。我们现在是在副接待处，那边有条长廊，走过它就是龙息宗的区域。”

“好复杂的地图啊，”七星叹道，“要是背不下来怎么办？这里，好像没什么路标。”

“背不下来就麻烦了，晚了、迟了，人家都要投诉你的，”麦先生说道，“对了，忘提了一句，就是你这位劳务工啊是不能有被投诉记录的，不然就是不合格，要加罚的。”

“我......”七星皱着眉头，盯着眼前蛛网般的地图，“尽力吧......”

“哟，百里宗主、雨少宗，两位好啊！”

听到麦先生的招呼声，七星猛然抬头。只见白石长廊另一端走来两名中年男子，一个深红色铠甲、独角，一个蓝紫色铠甲、双角锯齿状。

“这就是来‘服刑’的赤焰七星。”麦先生介绍道。

“......”突然见到这两人，七星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那位深红色铠甲的，两道八字胡，脸上似乎还挂着笑，应该是龙息宗宗主百里烬，而另一位，没有留胡子，总板着脸，就该是凤羽宗少宗雨天南了。

然而，看到赤焰七星，两位的脸上同时蒙上一层阴影。

“百里宗主、雨少宗，两位好。”七星试探性地问好道，这两位对自己恐怕会有很深的成见。

“嗯，”百里烬点点头，“赤焰七星，来圣域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真人。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场景下。”

“那您觉得会是在哪种场景下？”七星问道。

“哼~”百里烬笑了笑，“你跟战星河的赛场上，当然，这就是后话了。——听老宗主说过很多次了，你跟那家伙很像，可我这一看，啧啧......”百里烬满有意味地摇了摇头说道，接着朝雨天南瞥了一眼，似乎是在提问。

“不像。”雨天南吐出两个字，垂下眼睑，微微颔首看着七星，还是站得笔直，没有弯腰（雨天南身形很高大），“他，谁也不像。”气氛尴尬起来。

“呵呵呵......两位打的哑谜我怎么有点儿听不懂呢？”麦先生笑道，“七星，你懂吗？”

“......”七星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但是也没有回答麦先生的问话，“宗主，我很抱歉，给宗里添麻烦了。我会好好接受处罚，请您放心。”

“篱园那件事不全是你的错，游戏一开始的打开方式就是错的，怎么能期待会有一个完好的结局呢？”百里烬说道，“不过为着工作人员的失误，对于另外两个非宗院的，我们实际无权要求他们一起受罚，所以就只有你和云苒苒了。”

“对了，苒苒怎么不在？”雨天南向麦先生问道。

“是这样，之前凤羽宗那边传来消息说临时有要紧事等她去办，所以要迟些日子到。同样的，结束日期也会顺延。”麦先生回答道。

“嗯。”雨天南点点头，又看向七星。七星的性子，淡漠而平静，还透着一种伶俐的迟钝，乍一看，跟当初耀眼无比的赤焰鸣鹤、雨玲珑的确不像。“有时间，多到训练室看看。不要离了宗院，就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

“谢谢雨少宗主的提醒。”七星道谢，“我知道，尽管是在处罚阶段，我的考核也是要正常进行的。”

“行了，你们去逛吧，”百里烬瞟了一眼雨天南，“我们还有要事。——赤焰七星，以后再聊。”临走前，雨天南再次看了看七星，颇为不爽地皱了皱眉头，便跟百里烬消失在长廊拐角处。

“好了~”麦先生拍拍七星的背，“我们继续吧。你好像不认识他们呢，看来我也有必要再给你说说总宗里的一些重要人物了。”

月上三杆的时候，七星才回到自己的小屋，手里拿着一只大信封，信封署名——老大爷。七星尚未知晓这位老大爷是谁。但现在令他奇怪的是，这间小屋已经被打扫好了，窗户也被安上了，甚至在桌子上也多了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趁着月光，可以看到壶口处升腾着白雾，里面肯定还有热水。

“是谁帮我的呢？”七星把信封放在桌子上，刚想要坐下，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咚咚！咚咚！”

“嚯——”七星推开屋门，映入眼帘的是三张一样的脸，“你，你们是？”

“你好呀，小哥。我们是你的邻居。”为首的打招呼道，并指了指一旁的三所小屋，“我是一条，他们是我的弟弟们，二条、三条。”说着，二条和三条也凑上前来。

“嗯，你们好。——哦，我的屋子是你们替我打扫的吗？”七星恍然大悟。

“是的呀！”三兄弟齐声说道，“小哥，快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好好聊聊。”

“......请进吧。”面对当前的情况，七星愣了愣，“不对啊，他们怎么会有屋子的钥匙？——等一下！”

“怎么了，小哥？”他们已经坐下了。

“没有钥匙，你们怎么进来的？”七星走上前，站在桌子旁，长长的投影一半映在桌面上，一半没入黑暗。那三兄弟本就不高，现在一坐下更显的矮了。

“从窗户口进来。”一条指了指窗户，“今天上午一看到有新邻居搬来，我们就想着要好好迎接迎接他。这屋子可破了，我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收拾好的。”三兄弟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

“哦，”七星松了口气，其实他也完全没必要紧张——这屋子以前没有什么东西，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谢谢你们。”七星坐了下来，“嗯......”七星又看了看他们，但从样貌和声音上无法判断他们的年龄，似乎比自己还小，声音尖细，语速很快，“请问，你们多大年纪了？”

“什么？我们多大年纪了？”一条看向弟弟们，“哈哈，听到了吗？他问我们多大年纪了。”

“多大年纪了？”二条重复道。

“我们多大年纪了？”三条笑道。

“哈哈哈哈。”三人笑得前仰后合。

“抱歉，我们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了，只是，看这个。”说着，一条取出一盏灯，放在桌上。灯光瞬间点亮了整个小屋。“哈哈，亮了。好玩儿，好玩儿！”三人齐拍手。

“谢谢你们的灯。”七星友好地回应道。借着灯光，七星看清了三兄弟的脸，那三张脸很瘦小，皮肤稍显松弛，眼角有几道细纹，这些表明三兄弟的年龄绝对不小了。

“小哥，你是叫赤焰七星吗？”一条问道。

“是。”七星点头，“你们找我有事？”

“没有没有，”一条回应道，“今天上午你来的时候，三条说他在电视上见过你，可厉害了！所以我们想跟你交个朋友！”

“交朋友？”会这么简单？七星疑惑道，“为什么？就因为你们觉得我很，很厉害？”

“不是不是，我们是想听你讲故事，”一条兴奋道，“厉害的人讲故事都可好啦！我们最喜欢听故事。”

“讲故事？讲什么故事？”七星不解，“还有，为什么厉害的人讲故事很好？”

“为什么厉害的人讲故事好？”

“谁厉害？”

“谁讲故事好？”

三兄弟又开启了自问模式。

“好像以前有个人这么说过。”

“以前有人说！”

“嗯嗯，有个人这么说过，”一条面向七星，“很厉害的人。”

“是说他骑刃王开得很厉害？”七星再次想到了那人，“你们也是在这里见到的他吗？”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不是！”

“不是！”一条回复道，“我们以前不在这里。因为没有地方去，这里包吃包住。”

“原来如此啊。”这三兄弟倒是真诚，可是脑子却有不太灵光的样子。七星倒了三杯水给他们，“我也正愁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以后请多指教了，三位新朋友。”

“哈~新朋友！”“新朋友！”“新朋友！”

“嗯，新朋友，”一条盯着七星，“请新朋友给我们讲故事吧。”

“现——在吗？”七星挑了挑眉毛，但看到三人准备聚精会神听故事的神态，七星明白他们是认真的，于是长舒一口气，“呼~好吧，我们今晚就讲一个故事。”

“什么？”

“也是我今天才知道的故事。”

七星要讲的，是篱园的故事。今天傍晚，逛完总宗，麦先生又将他带到了篱园，让他先看个情况，毕竟接下来他也要参与修理。一路上，麦先生跟他讲起了篱园的建造：

篱园，最初成形于七星母亲雨玲珑的画笔之下。后来，她与合作者，她的忘年之交裴都大师共同完成了整个篱园的设计，然而之后的建造却只是由裴都监督完成，因为雨玲珑随着赤焰鸣鹤去了甲虫王国。值得一说的是这位裴都大师，年纪跟龙息老宗主差不多，原本是圣域的人，可很早就移居到了明渊，是一位天才骑刃王设计制造者，跟雨玲珑相识于一场骑刃王展览会上，后来又跟她一起改造了合羽骑，成品就是现在的凤翎骑，所谓最强防御。

“哦~篱园啊！”“玲珑？裴都？”“合羽？凤翎？”

“嗯嗯，好故事好故事！”一条拍手道，“厉害的人就是会讲故事。”

“哈哈，过奖了。”七星饮了一口水，“很晚了，该休息了，听说这里每天都很忙。”

“每天都很忙！”“很忙！”“超级忙！”

“最怕劳务工长！”一条说道，“快回去，快回去，别被他看见！”说着，没等七星送，三兄弟就跑走了。

“哎——”七星想叫住他们，让他们拿回灯，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跑的好快！”七星这才拿起信封，拆了开来。信，是在门卫处拿到的。

“这是！”七星一惊，那信封里除了信纸外，还有半张照片，只显露着胸膛到膝盖这一部分。但尽管没有脸，七星依然知道这微微泛黄的照片是谁的——父亲！七星拿着照片的手有些颤抖，紧张、激动，这是他从小到大见到的第一张父亲的照片。山茶村的家里没有有关父母的任何物件；圣域，除了圣都档案馆，也不允许任何人留存任何已离去学员的信息、照片等东西。母亲的样貌，他在凤羽宗时，外公给他看过照片。母亲的脸的确是令人一见难忘的美丽，虽然只是照片，他也能感受到母亲当年的青春活力。

“天边的老大爷......”七星打开信纸，看到了“稍微详细”的署名，七星会心一笑，“云老大爷，还真是爱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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