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天命（I）

“是——你!”

权天璇睁大了眼睛，浑身颤抖起来，她的心急促地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似的。眼前的这个人，是已经“死亡”一年多了的人，是她曾经向月神祈祷为之祝福的人，也是她满怀愧疚与惋惜，为之痛哭过的人。现在，这人却如此突然地出现在这里，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一瞬间，那淡化了的伤痛、哀婉与悲戚再次在心底翻涌起来。她不知所措地，紧张地喘息着，愣愣地盯着他。

“我，吓到你了吗？”铠甲神下意识地摸上左脸的伤疤，小心翼翼地问道。在他眼里，此时权天璇的脸色十分苍白，写满了恐惧，就像当初他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

“不……”权天璇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地错开视线，垂下眼眸。然而这时，原来汪在眼中的泪水突然滴落下来，竟把她也惊了一跳，猛然抬起头望向对方，那脸面上的泪痕在月光照耀下闪着光。

“你——哭了?”铠甲神惊异地望着她，忙后退两步，顿了顿，略显尴尬地说道:“抱歉，我失礼了。”

“没有，我……”权天璇擦了擦脸，这才再仰起脸来，对着铠甲神微微一笑，“只是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一时间激动，有点紧张。呵呵，是我失礼了，该是我说抱歉。”

“……”铠甲神沉默着，扭头望向那轮圆月，“我忘了，‘铠甲神’已经死了……也难怪你会害怕。”

“这，”看着他苍凉落寞的神情，权天璇不禁暗自责骂起自己来，她上前几步，走到铠甲神身边，“我活着，你也活着，所以我们才能看见彼此。活着的人，怎么会怕同样活着的人呢？”她含笑看向他，担心再因为自己的某些话或表情伤害到他，“如果圣兽队其他人也知道，他们一定也会很开心的，对吧？”

“可惜，我活着对他们来说未必是好事，”铠甲神说道，“权队长，我想你也能看出来，有人不想我活着……”

铠甲神的语气异常淡漠，似乎他说的那人不是他自己。

权天璇静静地看着他，心底竟生出几分心疼。眼前的少年似乎已经长得比她高了，周身的气质比之以往更凛冽了些，冷峻的面庞寡瘦了，左眼角下的伤疤隐隐泛红，透着血光。她想要出言安慰，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于是就安静地陪他站着。

风起风落，叶聚叶散，越是静谧的深夜越是让人惆怅。

“那天——你是怎么获救的？还有，为什么会到了这里？”她的声音很温和，轻柔得像一片鸿羽。

“嗯……”铠甲神抬起右手抵住下巴，眉头微皱，思索了片刻转身说道:“权队长，我希望你能帮我个忙，可以吗？”

“当然可以，”权天璇答应道，“你刚才救了我，我也理应报答。你尽管说好了。”

“谢谢。”铠甲神礼貌地一点头，似乎还是觉得不妥，便说道:“这里，其实是枯魂峡谷的外围，地形非常复杂，各种各样沟坳里可能都聚集着些恶徒，很危险。这条路——”他抬手向黑树林深处指了指，“比较隐秘，不宜藏身，也很狭窄，所以一般情况下走这条路出谷会更安全。这些，是黑瘤树，有刺有毒，所以绝对不能随意触碰，那边——”说着，铠甲神举起手向月亮的方向指去，“溶洞里面怪声四起，而且有瘴气，千万不能停留，要直穿过去，之后再越过一道石岭，就可以出峡谷了。”他既然拜托她帮忙，那么也理应告诉对方一条更安全的出路。

听着铠甲神的话，权天璇很是不解，问道:“你不出去吗？”他明知道出路却不离去，为什么？“铠甲神，你在枯魂峡谷待了多久了？”

“多久了……让我想想，”他喃喃道，望向天边，“今夜月圆，大概……一年零一个月了吧。”

“在这个地方，枯魂峡谷，一年零一个月……”权天璇震惊道，她再一次环视四周——枯魂峡谷，残酷的战场，随地一挖就能翻出白骨的乱葬岗，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都是那么阴森可怖，连鬼哭狼嚎都成了奢侈，而他竟然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

望着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天璇不禁暗暗佩服起他来，但随之而至的却是更强烈的心痛。那遥远的记忆混杂起眼前的光景令她百感交集。

“现在还不是我该离开的时候，”铠甲神解释道，“习惯了危险，危险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也就不会令我在意了。”看着权天璇的表情，他其实也十分诧异——一个只见过数面的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怀有这么强烈的同情？但是，更奇怪的，权天璇柔和的脸庞倒让他觉得有些亲切，还有一丝眼熟——难道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了吗？“权队长，”他客气地说道，“我想请你帮我带封信给赤焰七星他们。”

“好，”权天璇应承道，“我会带给他的。——只是，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很难吧？”

“哼~”铠甲神一抿嘴唇，继续说道，“我是怎么获救的，又怎么到了这里？”他扭头认真地盯着权天璇，“其实，这或许也是场‘天命’。”

“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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