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绮梦与噩梦（II）

“哈哈哈哈......”一声声清脆悦耳的笑声在幽谷之中传荡，浸润在花香之中的笑声仿佛自身也成了一种美妙的馨香。

“呵呵，钢千翅，你这么开心吗？”纹纹笑道，侧过脸去看着眼前大笑的少年。

“当然了，”钢千翅回答，抬起头来仰望着谷中的一方青天，“哼，我就知道铠甲神那家伙不会轻易就挂了的！现在好了，看来他这是因祸得福，过的还挺不错。嗯，我都有点儿想去那个枯魂峡谷玩玩儿了。”

“那个峡谷可是很危险的，听我师傅和师伯说，那里面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呢，”纹纹接话道，“希望铠甲神不要遇到什么变态才好啊。”

“变态？哼~”钢千翅微微一笑，“纹纹，你还不够了解铠甲神。那家伙，以前可就是遇上过不少变态，现在，他怕是巴不得遇上‘变态’好好练练手！”

“这么说来，钢千翅，你很了解铠甲神咯？”纹纹道，“嗯，尽管如此，我也还是希望铠甲神能顺顺利利的，保障自己的安全。——对了，钢千翅，这件事可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呀。星仔哥说了，铠甲神还活着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

“哈~我当然知道，铠甲神现在是个‘已死’之人，必须得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才好‘复活’，”钢千翅道，忽然一扭头，盯着纹纹，“星仔不是说越少人知道越好吗？那纹纹，为什么你还要告诉我呢？你不说，我根本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纹纹眨了眨那双晶亮的灰色眼眸，看着他的双眼，一时间竟愣住了。的确，纹纹在跟钢千翅聊天的时候可没想那么多，这些事情都是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事实就是她一直都在激动地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因为，钢千翅，我们是朋友啊，我们四个人是一个战队的呀，难道还不能互相信任么？嗯——我想，如果你遇见的是星仔哥的话，他也会告诉你的。”纹纹这么说道。

“信任，”钢千翅重复道，随即笑了笑，“好，既然你们信任我，我又怎么能让你们失望？那......”他思考几秒，扭头望向纹纹，“纹纹你，有多信任我呢？”

“嗯......”纹纹轻皱双眉，垂下眼眸，“这、这该怎么说呢？钢千翅，你有衡量标准吗？”

“哼~不用担心，你只管说说就好了，让我先看看我有多值得你信任，”钢千翅笑道，“当然，等见到星仔和铠甲神的时候，我也会问的。”

“好吧。具体来说——”纹纹抬起头来，“是过命的交情呢。就像我们在篱园里一样。”

“就像，在对战魔王的时候，你不顾死活去救星仔那样？”钢千翅又问道。

“就像，你每次帮我、救我一样！”纹纹回望钢千翅，那清秀的面容上挂着令人动容的温柔浅笑。

“......好，我知道了。”

清风徐徐，整个幽谷突然寂静下来，只剩下花木摇曳的低喃和溪水缓流的细语。长长的垂柳丝静静拨动水面，在柔和的暖风中舞蹈。近水的岸边，少年和少女并肩而坐，默然无语。

“那，钢甲炮现在还好吧？”纹纹出言打破了宁静。

“但愿吧，只要他不再回那个长风寨找我。”钢千翅叹道。那天，在遭遇阿撒兹勒队的追杀后，钢千翅临危悟出新绝招“千音卷”，拖住三人，让钢甲炮先撤，随后引走阿撒兹勒队，在冲进绮梦花海之前就甩掉了他们（阿撒兹勒队突然接受到竹叶青的命令不再追捕）。“长风寨的六君子不知道有没有被释放，还有那些被抓的孩子......”钢千翅喃喃道，“钢甲炮，应该有能力保住自己吧。”

“钢千翅，”纹纹知道他的担心，想要出言安慰，“俗语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钢甲炮他们也一定会没事的。那些孩子如果被救走了，那真相不就大白了吗？六君子他们也会没事的。”

“嗯，希望如此，”钢千翅点点头，“诶，纹纹，你脸上的疹子好像消退了不少啊。”

“是吗？难怪，不太痒了，”说着，纹纹动了动腿，“好像也不太麻了，能动了。”

“那好，先站起来试试，”钢千翅跳起来，弯腰扶着纹纹，“来。”

在钢千翅的搀扶下，纹纹慢腾腾地站了起来，但还是站不稳，“走不了几步呢。”纹纹颇有些愧疚地望着钢千翅，“唉，实在是抱歉，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没事，用不着抱歉。”钢千翅笑道，“刚才你还说我们是朋友，是过命的交情，再说抱歉不是太见外了么？”

“嗯......”纹纹微微低头，忽而仰起脸来，“好，那以后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她靠在钢千翅的肩头，扶住他的手臂，“钢千翅，那拜托你扶我一下，我多走走，也许会好的快些。”

“好——”

“咔嚓！”

突然，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谁？”

钢千翅警觉地回头张望，只见一个灰甲蓝盔的六七岁小男孩儿站在那里，惊讶地望着他们。小男儿挎着一个盛满粉蓝色小花的篮子。

“你、你们是谁？”小男孩儿怯生生地问道，“为、为什么要、要在那里，那、那是我的！”

“什么你的？”钢千翅开始还有些纳闷，但在看到小男儿的指的东西后恍然大悟，“怎么，这个石磬是你的吗？”

“当、当然！”小男孩儿壮起胆子走近他们，“你们又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们？”

“哼！难道你认识全圣域的人么？这里，又不是你家的地盘儿，”钢千翅回对道，“我们想来就来喽。”

“钢千翅，他可能知道怎么出去......”纹纹小声提醒道。

“嗯，我知道，”钢千翅点点头，转而却对那孩子大声问道，“不过，我也从没见过你呀，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带着个篮子，可疑得很呢！不会是小偷吧？”

“我，我才不是小偷！”男孩儿争辩道，“我叫土豆，就住在那边的山石村，村里人可都认识我！”

“哦，山石村啊，嗯，土豆儿，这名字的确挺配你的，”钢千翅调侃道，“可，小土豆儿，不是你的东西可也不要乱认啊！这石磬真是你的吗？我看它在这里得有个几十年的历史了，你才多大?”

“我，这......”男孩儿红了脸，“可，它是我先发现的！”男孩儿的意思是“谁先发现的就是谁的”。

“行行行，你先发现的，不过，我也没说要跟你抢呀，”钢千翅笑道，“可你先发现的就是你的吗？小弟弟，这样可不对吧？”

“嗯......这个......”男孩儿被说的不好意思了，“可是——”

“不过，”钢千翅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单独给你做一套，一套音质更好的石磬，而且我还可以教你怎么演奏。”

“真的吗？”男孩儿惊喜道，忙跑上前来，又犹豫地后退了几步，“可，我们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

“土豆儿，跟你说实话吧，我们呢，其实就是来山石村旅游的，但不小心迷路了被困在这里。正好现在遇上你，你带我们去你们村子看看怎么样？”钢千翅道，“我呢，就做一套编磬给你，好不好？”

“真的？”土豆儿颇有些怀疑地问道，但仔细一想他们不过才两个人，村里那么多人，就算他们不是好人也没关系嘛！

“当然，我们还指望你帮我们出去呢！”钢千翅笑道，“不然我们可能就要饿死在这儿了。”

“唔......好吧！”土豆点了头，“你们跟我来！”

“嘶~”

刚走没几步，纹纹就又闹起头痛来，“奇怪，刚才感觉好多了呀！怎么突然又疼了......”

“咦，怎么啦，这个姐姐？”土豆后退几步，扭头问道。

“可能是中了绮梦花的毒吧，刚才明明好很多了。”钢千翅担心地回答道。

“绮梦花？”土豆惊道，“这可糟啦，那个花的毒很强的，不马上排清可是会残废的——正好，我摘了很多笑靥花可以用，你们赶快跟我回去，我妈妈是很好的医生呢！快来！”说着，就向前跑去，给他们带路。

“诶——那你倒是等等我们呀，”钢千翅呼唤道，随即便蹲了下来，“来吧，纹纹，我背你走。”

“......好。”纹纹感激道，“谢谢，麻烦你了。”

“不用谢~”钢千翅笑道，起身跟上那个叫土豆的孩子，“你忘了吗？在篱园里头，我不是说过‘下回可是一定会保护好你’这样的话吗？就当我这是在还你的人情吧。”

“但是，我也不能把你的好心当成理所应当的对吧？”纹纹趴在钢千翅的肩头说道，“谢谢你，钢千翅，”纹纹笑了笑，“呃，对了，我们的骑刃王怎么办？”

“没事，这里人本来就少，我们的骑刃王放在那个凹坑里面当然是很安全的。——这个山石村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地方，所以，我们就先装作来这里旅游但是迷了路的人比较好。现在，重要的是肃清你中的毒。”

“嗯，好。”纹纹轻声答应道，钢千翅的话莫名让她感到安心。

就这样，两人随着土豆到那座山石村去了。

橙黄色的蘑菇小屋内，阳光透过田字窗照在窗边的木桌上，木桌子上搭着一块淡绿色的棉料桌布，桌面的一角摆放着一瓶白色风信子。小屋的布置很雅致，沿墙垂挂着翠绿的藤蔓，藤蔓上开着黄色、橙色和红色的小花，一张软床横在木桌的一侧，几个叶子形状的沙发椅围着一条圆形地毯被摆在小屋中央。地毯上立着一张玻璃面的圆桌。权天璇站在木桌前，向窗外望去。

“天璇，这几天你就先在这里吧，”江小川领着阿泉从门口进来，“这是阿泉，我的大徒弟，他负责保护你，以后有什么要求跟他提就好。”

“谢谢，江前辈，”天璇转身说道，冲着阿泉微微一笑，“麻烦你了，阿泉。”

“没事，不麻烦，”阿泉摇了摇头，“比伺候师傅可轻松多了——”

“嗯？”小川佯装愤怒地剜了阿泉一眼，“行了行了行了，这儿没你的事儿了，赶紧出去。——诶诶，把门儿带上。”

“咔吱~”

现在，小屋里面就只剩下江小川和权天璇了。“天璇，”小川正色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吧？”

“......知道，”天璇沉默一阵才点头回答，“但是，我很奇怪，为什么是您去找父亲问的这件事，而不是天穹门的人，或者什么其他人。”

“因为，天穹门的人或者其他的什么人，想要只是这个秘密的永远尘封，”江小川回答道，“你是个顾全大局的聪明孩子，也很明白这个世界的弯弯绕绕。我就直接告诉你吧——竹叶青，你们甲虫王国的那个人，恐怕想要篡权夺位呢。”

“哦？”权天璇眯了眯眼。

“不止如此，他跟铠甲元昊早就有来往，两个人狼狈为奸，互相取利，筹谋着要把圣域和甲虫王国据为己有。当然，我所关注的，并不只是这个，更重要的是十二年前圣兽队突然覆灭的原因，”江小川说道，“天璇，你明白的，那件事对你父亲来说也很重要。”

“我父亲？”天璇垂下眼眸，颇有些痛心，“一个置朋友性命于不顾的懦夫？一个十多年来浑浑噩噩让妻子儿女任人欺凌、不管他们死活的胆小鬼？不，他才不会看重任何事情！”她红了眼睛，“我只希望，他能快点儿去死，去向我母亲道歉！”天璇咬牙道，两行清泪滑落她的脸颊。

“天璇，”小川抬起手来拂去天璇脸上的泪水，“你父亲过得也很苦啊。你知道吗？他的确一直在寻死。他知道你叔叔们给他的药里动了手脚，但他还是喝了下去。这么多年来，他那么不死不活地住在那座阁楼上，把自己跟外界隔绝，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天璇的眼神飘向窗外，“他愧疚，他不能原谅自己。但是，这是他该的！——我不会原谅他的，他早就该在六年前去死了，可惜，我母亲......我母亲替了他......”

“他，其实一直在保护你们，不与你们接触也是为了不牵连你们。”江小川道，“他的脑子里被植入了一个芯片，一个与埋藏在月之湾的炸药相联的芯片。如果检测到他有强烈的情绪波动，就会引爆那些炸药。”

“他这么说的吧......您信了？”天璇不屑地一笑，“他么，惯会骗人的，演技了得。”

“九年前，月之湾大熊星区突发爆炸事件，你想想他在哪儿、在干什么？七年前，月之湾银河路大爆炸事件，你想想他在哪儿、在干什么？五年前，月顶火山爆发，诱因不明，你想想他在哪儿、在干什么？还有很多类似细节，你们月之湾的日报上面可是都有记载，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他每到一个地方、每次无论是恼怒、羞愤或是其他怎么样，是不是都会发生什么事情？”江小川提醒道，“他的确犯了错，做了竹叶青的棋子，但他原本什么都不知道，却因此受了这十多年的苦难折磨。你们姐弟几个在权家不好过，他作为家主，更是不好过啊。”

“......”天璇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盯着桌子，“哼！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他不直接告诉我们呢？为什么非要引起这些误会？我......可母亲终究是因为他才死的......”

江小川看着她，心里涌出一股别样的难过，但是，她也没话再去劝她了。

“好，”良久，天璇才再次开口，苦笑一声，“也许，我就是那个注定过得很惨的人吧！无论在哪儿，都不得安生，这也许就是我的罪孽。——那件事情的真相，铠甲元震的死，没错，我知道。”

铠甲元震跟父亲因骑刃王而相识。父亲本是权家的嫡长子，要继承家族的生意，但是他却偏偏喜欢骑刃王，带着自己的骑刃王全国跑，去参加各种骑刃王比赛，陶醉于对战时的酣畅淋漓。铠甲元震那时候是圣兽队的主力，声名远扬。某次比赛上，他们相遇，后来成了朋友，经常一起切磋骑刃王——当然，父亲内心明白，每次对赛铠甲元震都从未使出过全力，不过像是在提点一个晚辈一样对待他。再后来，因为铠甲元震娶了轻衣姑姑，跟父亲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所以那次，他就很信任地把自己要跟赤焰鸣鹤比赛的消息告诉了父亲。可惜，我那位姑父信错了人。

当时，权家陷入了很严重的债务危机，几乎要倾家荡产，父亲急得焦头烂额。而此刻，那位刚刚“竞选”总理失败的大红人竹叶青，却突然向父亲伸出了援手，大方地借钱给父亲解困。而他，竹叶青，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想要通过我父亲来单独见一见铠甲元震，时间就约在他们比赛后的第二天下午。因为竹叶青跟圣兽队的关系很差，而在皇家邀请赛后，竹叶青落选总理之职，所以父亲就以为他想要跟圣兽队的人挨个和解，看他态度挺诚恳又帮了自己，所以就答应下来了。

于是，父亲就约姑父赛后到“有间茶馆”去喝茶，说有人慕名而来想要见他一见，姑父向来以诚待人，听说有这么一个人要见他当然就答应了。因为母亲当时正带着我刚出生的二弟，所以那天父亲就带着我一起去了，我也因此才目睹了那件事的真相。

姑父那天很开心，到了有间茶馆后就兴高采烈地跟父亲讲他跟赤焰鸣鹤的比赛，还告诉我父亲说他打算退役了，想要带着儿子返回圣域——那时，轻衣姑姑已经因病离世了。他的儿子，就是铠甲神，那时大概两岁吧，小时候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他一岁左右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呢，不过把他抱摔了，他哇哇地哭，我也很害怕，然后也就跟着哭起来了，呵呵呵......

可是，姑父没想到的是，他再也回不去了。而铠甲神，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流落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圣域还有一个“老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舅舅，也不记得我了。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却没有见到来人，而一来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那群人正是竹叶青派来的，到了茶馆后就大呼小叫地叫我姑父出去。姑父听见呼声就出去查看，于是那几人突然话锋一转说姑父曾经当过盗贼截过他们，一通胡说、污蔑姑父。最后，他们向姑父发出挑战，要求决一生死，还找了人录像。父亲当时就愣了，甚至不确定这群人到底是不是竹叶青派来的，想要制止姑父答应。但是，姑父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诬陷，他怎么能忍呢？他肯定是要答应的、要去的。在姑父随他们走了之后，突然就闯进来一伙人，拿着刀把还剩下的人全杀了，然后就又放火烧了整间茶馆。他们领头的把我父亲拉到一边谈话，谈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猜大约是告诫他千万不要自不量力多管闲事，否则就让权家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之类的话。

所以，父亲那天什么都没做，眼睁睁地看着那场车轮战，看着他们使用了次声波生成器，看着姑父因内脏破裂而吐血......姑父使出了最后一次风云破，击败了那一群恶心的老鼠。父亲，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啊！我那时才四岁多，看到姑父腹背受敌很害怕，害怕他会死，就哭着求父亲去救救姑父，但他却一动不动，就像一座僵尸。终于，在姑父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对着他笑时，他才好像变成了一个人，流下眼泪跪在姑父面前。

“元震，元震！”他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喊着姑父的名字，“我......我......”

姑父同样什么也没说，就只是笑了笑，但是我想，他什么都知道了。

“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姑父捂住胸口，表情非常痛苦，“北极，我——咳咳，只希望你能把铠甲神带大，哪怕就看在晚静的面子上......”姑父那么骄傲的人，竟然在请求一个把他送到鬼门关的人，“当然，这件事，你不用告诉他。咳咳咳——也不要告诉鸣鹤他们，什么事都不要管......”

父亲颤抖着点点头，却再难说出一句话。

“呵呵呵......”姑父笑着蹲下来，对我笑，抬起那双沾了血的手捧住我的脸，“天璇别怕，你看，姑父还能好好说话，姑父没事。”他知道我很害怕，所以就这么安慰我，“天璇见过铠甲神弟弟，对吧？你喜欢弟弟吗？”

“......喜欢，小弟弟特别可爱......”

“那，天璇以后就把他看作自己的弟弟，跟天枢一样，好好照顾他，带他长大，好不好？”

“......好。——可、可姑父，你、你是不是就要死了才......”

“不是，不是，”姑父站了起来，好像瞬间精神了不少，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姑父只是——要去见你的轻衣姑姑了......天璇，这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可......”看着他的脸，我泪如雨下，感觉他马上就要倒下、就要死了，但是，我是笑着对他说再见的，就好像明天或者以后什么时候又能见到他一样。

“北极，再见！”他最后一次向我们挥手，而父亲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愣愣地望着他，“天璇，再见了！记得要照顾好弟弟呀！”他最后一次跳进银虎骑，朝那还在家里的唯一的儿子飞驰而去。

之后，就如您知道的，姑父死在了他家，死在了铠甲神的哭喊声里。甲虫王国里传出圣兽队杀死纹柒大公、还想要弑君篡位的消息。接着，圣兽队就好似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在甲虫王国消失了，戴着畏罪潜逃的帽子。最开始的时候，为了避风头，父亲害怕就没有去姑父家接铠甲神，后来，我们多次到姑父家附近找铠甲神，可是再也没有见过他。父亲后来应该是借着竹叶青的力量，再次振兴了权家，但是，只有我知道——他是踩在姑父的尸体上振兴的权家！从那以后，父亲竟也害怕起我来，对我避而远之。我知道，这就是因为我跟他一起见证了那个“真相”。

“原来如此。”江小川皱眉一下，“怪不得，铠甲神之前会以为是赤焰鸣鹤杀死了他父亲。铠甲元震，竟是这么死的......”调查了那么多年，可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却感觉犹如做梦一般，那么不真实。

“这就是您一直找寻的真相，”权天璇一耸肩，“一个关于英雄如何被一群老鼠咬死的真相，而放出老鼠的人竟是他的朋友。——您知道么？这，不仅是那个人的噩梦，也是我这么多年来的噩梦。”说到这里，天璇又红了眼睛，“我经常会做梦，梦见姑父带血的手和脸，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对着我们笑......有时，他还会问我铠甲神怎么样了，我每次都无法回答，我哭着看着他求他原谅我、原谅我父亲，但是——他不说话......有时，我还会想到轻衣姑姑，想起第一次见到还是婴儿的铠甲神......”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滑落，“我......我......”天璇两眼无光，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她的手捂在胸口，浑身颤抖。

“天璇，天璇！”江小川抱住她，“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

“对不起，对不起......”权天璇魔怔一般地念叨着，“有罪的是我......该死的也是我......”

“怎么会呢！那件事跟你完全没有关系啊，天璇，醒醒！”江小川摇着她的双肩，“天璇！”

“江......江、前辈......”权天璇恢复了神志，瘫坐在地上。

“天璇，”江小川蹲下来，轻声道，“如果有错，错的也是他们，是你父亲、是竹叶青。一切，都跟你无关，明白吗？”

“......无关吗？”她呆呆地说道，“不，不，”她摇摇头，“应该有关，必须有关！这些......权北极，那个老头儿，那个懦夫......他根本不配！他连承担错误的资格都没有！”

“天璇......你又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江小川心疼道，“你恨他，却又要替他赎罪，你想他死，可又要替他死......原谅你父亲吧......”江小川紧紧揽住天璇，“也原谅你自己......”

“......前辈，没用的，”天璇蜷缩在小川的怀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怕是要永远陷在那个噩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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