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归牧

“霍先生，你咋啦？”

霍雨浩用着仅有的力气招手示意没事，不要管他，让他一个人安静的死去就好。

胡卡扭头不解看着唐舞麟。

“让他在那躺一会吧。”唐舞麟站在一旁憋笑，他咳嗽了两声，幸灾乐祸：“他呀，被羊撅了。”

“噗。”正在擦桌子的胡卡发出一声嗤笑。

“你笑了？”霍雨浩猛地抬头，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个十几岁的小孩都笑他。

胡卡立马面无表情，否认道：“我没有，你听错了。”

霍雨浩点都不信。

吃过午饭，两个人坐在旅馆外的长椅上晒太阳，天地辽阔，云卷云舒，雄鹰展翅翱翔与天际，山川巍峨，延绵不断，远远望去守护着平原的胡雅尔山脉白茫茫的一片，如同天神一般屹立不倒，可惜白云族人并不敬仰山川。

鸿双的阳光并不算强烈，霍雨浩靠在长椅上，过了一会听见身旁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单纯稚嫩的少年站在自己身旁，手中抱着被子。

被霍雨浩这么一看，胡卡慌慌张张的把被子撂在背后：“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午睡得盖被子，草原风大。”

“我没那么容易睡着。”霍雨浩轻轻一笑，他撑着坐起来，还是他抬手接过被子：“谢谢。”

胡卡也笑起来：“没事，我这是照顾人习惯了。”

“倒是和舞麟那家伙一样。”霍雨浩小声嘀咕道。

“什么？”胡卡没听清。

话音落下，好似真的应了胡卡刚才那一句草原风大，大风呼啦啦的吹过，荡起草浪，霍雨浩修长的发丝在风中扬起，像是房檐下悬挂飘扬的锦布。

他抬头看向天空：“起风了。”

胡卡点头，盯着山脉的另一边，似乎一片乌云将要隐隐越过天险而来，大雨将倾。他将手放在胸口，忽然低下头，嘴里面用着白云族族语念念有词。霍雨浩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也从他忽高忽低的语气中听出了，这孩子在祷告。

此时唐舞麟在屋内，老板一边按着计算机一边清算着费用，最近生意不好，这座旅馆的位置也实属偏僻，没几个人。他吧唧吧唧的按着归零键：“你们那间房我还是给你们留着？”

“嗯，再留个两天左右吧。”唐舞麟个点头道。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满身的腱子肉，说话的时候八字胡一抖一抖的：“这么快就准备走了？不再住几天。”他生意本来就不好，人一走房间就更没人住了。

“都住了半个月了，差不多该走了。”唐舞麟笑笑，靠在桌耸肩道。

老板表情瞬间变得愁苦起来，在他的印象中虽然唐舞麟和他朋友很扣，明明是两个大男人却只开了一间房，但是总比一间房子都租不出去好，于是老板决定挽留：“要不再多住几天，等着归牧日过了再走。”

“归牧日？”

“嗯，就是牧民放牧回来的那天，每年冬天的时候牧民就会赶着牦牛去冬季草场放牧，等到第二年夏天就会回来，历年回来都是6月26-28这几天，所以这三天又被称为归牧日，到时候牧民杀牛祭神，你们去还能够赶上去吃新鲜的牦牛肉，省得你每天说我那羊肉不好吃。”

唐舞麟想了一会，答应道：“行，那就多住几天。”

他把这事情跟霍雨浩商量了一下，霍雨浩自然不会反对，他非但不反对，甚至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干的漂亮，终于能吃到除了羊肉之外其他的肉了！”

黄昏的时候，唐舞麟正在收拾东西，他原本和师兄提前收拾好一些东西是要走的，没想到因为归牧日准备在留几天，只能把收拾的东西又搬回房间里面。

房车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扒拉着将行李从狭缝里面拉出来，只听过咯吱一声，堆积在上面的东西失去支柱滚落下来，砸在他头顶上，唐舞麟吃痛的摸了摸后脑勺，捡起地上的东西，是一支画笔。

那一瞬间唐舞麟狭长的眯起，盯着画笔看了良久。

霍雨浩在屋里面等了唐舞麟许久都没回来，他披了一件外套来到旅馆外的停车场。灯光昏黄，飞虫缠绕，唐舞麟正在车里面乒乒乓乓的正在搬什么东西。

夏季的长夜多是虫鸣，唐舞麟准备把最后一个画架挪下车，一双手已经提前帮他接住，他愣了片刻，有些恍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人。霍雨浩并没有看他，他神情复杂的注视着画架，上面的木板上满是斑驳的颜料，他沉默了许久，又抬眼看着唐舞麟，星子般的眼眸在黑夜中越发的明亮，像是星星，又像是映着星星的湖水。

“刚才找东西的翻出来的，想着我们好久没画画了，就索性搬出来。”唐舞麟解释道：“好歹是吃饭的家伙，可不能丢了，明天一起出去画画？晚上也别回旅馆了，直接去露营。”

霍雨浩静静的看着他，以往唐舞麟说什么他都答应，这一次他罕见的没有回答。

唐舞麟也没有期待师兄能答应，也知道霍雨浩在害怕什么，他把画框放在地上，撑着木板抬头望着天空：“今晚星星真亮啊。”

霍雨浩随着他看的方向望去，果然是一望无际的星空。

鸿双又被白云族称为天之眼，这是海拔最高的省市，也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夏夜的星空能够看着漫天的星辰，所有的星辰点缀在名为银河的夜幕里面，流水般荡漾着波光。如此的长夜又很安静，除了虫鸣，只能听见风声。

霍雨浩缓缓的笑起来，只是一瞬间那个笑容忽然愣住，慢慢退去。星子般的眼眸在长夜中深邃起来，流淌着一层细细的碎光。

-

夜晚，胡卡下了班回家。他家离旅馆不远，沿着大路走个五分钟就能道，离家近，随时都能回来，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一定他要在旅馆打工的原因。

推开门，屋里开着灯，听到了有人推门，屋内发出细小的脚步声。

“哥哥。”七八岁的女孩跑出来，胡卡一伸手就能将她抱起来。他抱着妹妹躺在床上，灯光昏黄，家里面连换个灯泡的钱都舍不得。

“今天比平时晚了些，你吃饭没？”女孩贴心道，纤瘦的手拉住哥哥胳膊：“我去给你热热。”

“我在旅馆吃了。”胡卡说道，他靠在土墙上，眉眼晕在光晕里，稚嫩的少年在一瞬间仿佛长大，成为了能为妹妹遮风挡雨的大树。

他轻轻的拍着妹妹的背：“阿雅，再过几天爸爸妈妈就要回来啦。”

阿雅轻轻的嗯了一声，贴着哥哥肩膀，眼中满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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