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血脉

他慢慢的上前，走到男人身旁。霍雨浩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他弯曲的眉眼如同一望无尽的海，直到凑近，他脸上的笑忽然凝固，阴冷宛若刀子在人心口上划过，又有几分让人找摸不透的疯狂。

霍雨浩哂笑，他垂下眼眸，一字一字道：“我回来了。”

男人轻声的切了一声，被那双眼睛看的浑身不自在。他抬起起头，目光与霍雨浩平视，对方那双轻笑的蓝色眼眸压抑着几乎癫狂的恨意。男人心口发慌，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他心悸咽了一口唾沫，又厌恶道：“你这双眼睛，和你那疯子娘一样恶心。”

他彻底被那个笑激怒了，男人怒视着霍雨浩，那个曾经他瞧不起的野种如今衣着光鲜靓丽，人模狗样，学着内城的那白脸一样装腔作势。可拨开那层外衣，他还不是野种，他有什么资格笑！

他操起手准备一巴掌扇过去，忽然间手腕被一道更强的力度摁住。唐舞麟比男人高半个头，宽大的手掌捏住男人手腕，顺着骨指按下去，咯吱一响，男人脸上表情立马扭曲起来，痛苦的拧牙。

“别碰他。”唐舞麟说道，眼光刀子一般划过男人脖颈，低声威胁。

男人仿佛噎住，他颤抖的放下手，目光又落在霍雨浩脸上，脸上刻意挤出笑来：“好，你很好。”他身体森森抖动两下，拖着垃圾袋一瘸一拐离开。

直到身影消失不见，唐舞麟还有些不悦：“他是谁？”

“小时候同村子的人。”

“他以前总欺负过你？”唐舞麟又问道。

“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欺负过我。”

唐舞麟脸色瞬间又阴沉起来。

霍雨浩却不当回事，他目光幽幽的落在小路尽头，男人消失的的地方：“我记得他小的时候说以后要当运动员的。”

“嗯？”听到他这么说，唐舞麟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注意到霍雨浩依旧看路口的方向，才明白霍雨浩说的是刚才那个瘸腿的男人。

“可是后来，据说他出言不逊，被别人打断了腿。想当运动员的梦想也就此断了。”

“是吗......”唐舞麟沉思道，不知为何他心口莫名的往下沉，觉得诡异又荒唐。

霍雨浩也不再说话，风扬起他额前的发丝，他伫立再小巷中，就这样站了许久。

-

海浪打在沙滩上，年幼的孩子躲在石头后面，睁大眼睛满是羡慕的看着玩耍的人群。他小心翼翼的踏出一步，迎面而来的是别人唾弃的一团泥巴。

“野种滚回去！”

为首的孩子身材高大，一双脚踩在沙滩上孔武有力，跑的飞快，所以村子里面的孩子都喜欢跟在他后面。

“我爸说你妈小三，偷别人汉子！”

“恶心！”

霍雨浩看着男孩厌恶的脸，害怕的后退两步：“我......”他细声想要辩解，又有人将泥巴砸过来，霍雨浩忍疼的抹去眼睛上的淤泥，泪水掺杂出来，疼的想哭。

“我不是野种.......”

几个孩子却从不听霍雨浩的解释。一把将霍雨浩推在地上，围绕在他身旁团团转，为首的孩子拉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拖拽沙滩上，嘴里面嚣张的喊道：“抓鬼啰，抓鬼啰！”

唯有推到在地的孩子缩成一团，他紧紧的捏住衣袖，手指甲满是泥血，可霍雨浩不哭也不闹，他也不能哭，一旦他哭别人就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他。海风呼啸，云层从远海天际侵蚀过来，霍雨浩仰起头，将眼角的泪水硬生生挤回去。衣袖下的手臂被按捏这嵌入肉里，刺痛感使得心理上的疼痛都麻木。

“我不是野种。”

“我妈妈不是小三。”

“雨浩有爸爸。”

“我有爸爸......”一遍又一遍的苍白解释，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维护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尊严。

-

长阳省，第一监狱。

监狱大门沉重声响，天气炎热，空气其中都夹杂着暴躁不安的情绪。

狱警打开大门，将东西递给身后的男人，按照惯例的说着：“出去了就好好做人。”戴华斌接过背包，里面是他进监狱的一些东西，手机，耳机之类。

他背着包离开，路边的大黄狗舔着舌头散热，临街摊贩似乎对于囚犯释放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偶尔有人投来几道目光，也很快匆匆从戴华斌身上扫过。黑色的轿车停在路口，站着几位衣着光鲜的男人。

带着眼镜的男人早已等候多时，他轻笑着用手抬起鼻梁上的眼镜框：“二少爷。”

戴华斌当做没看见，直径从旁边走过。眼镜男人挡在他面前：“二少爷这两年在监狱受苦了，今天一出来，先生就让我们将您好好接回去。”

“是接回去，还是抓回去？”戴华斌反问道。

眼镜男人脸上依旧是春风不化的笑：“先生的意思我们又怎么能懂。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是两年没有见到少爷了，想第一时间看看您。”

“他巴不得我在里面多待几年，为了那个私生子。”戴华斌冷笑道，他身体忽然猛地暴起，挥拳落在眼镜男人脸上。眼镜男人到底还是戴家多年的保膘，反应极快，他后退几步躲开戴华斌的拳头，伸手按住对方胳膊，想要将他顺势按在地上。

还没来得及用力，一个大包东西砸在眼镜男人脸上。戴华斌看准了方向将包丢在他脸上，疯狗一样逃窜。

我不能回去，我不能回去！回去一定会被关起来！就像当初他会义无反顾的将自己送进监狱一样！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回想，戴华斌踹开上前的保镖，双腿蹬着踩上高墙。居高临下，双眸睥睨的的望着墙下的眼镜男。

“二少爷，我劝你不要挑战先生的底线。”

“底线？”戴华斌哂笑：“他能有什么底线呀，一个什么都可以抛弃的人，他把我当做过儿子？！”

眼镜男人微微皱起眉头，并未反驳。

“他那样的人......”戴华斌沉默了片刻，等再一次开口的时候眼中荡起前所未有的兴奋，如烈火般吞噬着戴华斌的理智：“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只不过是可以随意抛弃的工具，我是，我妈妈是，霍雨浩也是！”

戴华斌身体抽搐，情绪在某种崇敬中推入高潮。他敬佩着戴浩，芸芸众生都是蠢蛋，唯有戴浩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王者，因为他冷血，无情。他今日能够对着你笑，明日就能当着你的面插你一刀，他抛弃了自己的感情，真正的做到了无情无义。

“他那样的人就应该站在高处俯视着众生，然后一辈子坐着他至高者的位子上，孤独终老。”说完之后戴华斌翻身，他跳下墙院子，身体融入在人群中。

戴华斌穿过人群，他挤过拥挤的大街小巷，抬起手，全身上下血脉沸腾。那一瞬间戴华斌又觉得无比欢愉，他庆幸自己与戴浩身上留着同样的血脉，那种肌肤一下隐匿已久的疯狂，似乎在等待一个久违的时机。

去完成一场，他足足等了二十多年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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