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心迹

昏沉中，千仞雪堕入梦境

她在黑暗中奔袭，企图寻找个安身之所，可所碰之地全是冰凉大理石。黑暗粘稠要把她吞噬般，千仞雪在喊叫，尖利声久久回荡在望不到尽头的走廊，如乌鸦的嘶哑，令人毛骨悚然。

这里是天使神殿，天使雕像高高塑立，俯视人间。她却救不了血脉相袭的后裔，在她的圣殿上，无法伸手相护。

血腥味涌上来，千仞雪大口喘息，脚下跌宕，再临深渊。

情景变化，寒风袭来

她看见许多事物和人，有爷爷，有模糊不清的父亲，刻意压制隐藏的记忆全部涌现出来。

人影来去匆匆，过往纷乱不堪，千仞雪没有去伸手挽留，她清楚，转瞬即逝的幻影从来是留不住的，像天空落下的雪花，在触碰掌心时，化作一滴水珠掉世。

她的童年过往，皆是黑暗不甘，在她八岁那年，彻底埋葬，掩没尘土。

最远处角落，站立着一抹背影。千仞雪漠然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影子，那位形同路人的生母。母女情分，对她而言只剩无法抛弃的半身血脉。

自己裹挟罪孽降生于世，千仞雪比任何人都清楚。可她绝不会因此再三退让，一世屈于人下；在她停止呼吸、离开世界之前，都不会停下脚步。

她是翱翔九天的鹰，不是蜷缩温室里的鸽子，杀不死她的，只会成为她前进道路上的垫脚石，让她更强大。冰冷会成为她的铠甲，指向敌人心脏的剑刃，她绝不会向命运折腰。

她被夺走的一切，早晚她会亲手讨回。

—

黑暗再度袭来，千仞雪执起剑锋，剑起刀落劈开暗夜，往外面奔跑。

她疯了般的想逃离，满地的白骨残肢拉住她的腿部，深陷皮肉，恶鬼的哀嚎从九幽传来，惨白的双手从地面伸出，想把千仞雪拖回那个无望地狱，恶臭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剑锋没命的砍下，迸溅的鲜血溅满全身，魔鬼勾住女孩的理智，桀桀怪笑从溢满黑血的咽喉发出。

滚开，全给她滚开。

鲜血顺剑锋滴落，粘稠的液体在脚下作响，千仞雪忽然觉得冰冷、僵硬的手心有种温暖触感，她瞪大双眼，瞪大眼睛望着双手。温热暖流透过手心，缓慢传入到体内，撑得胸口酸痛发胀。

寒冰裂出缝隙，锁链砍断

把自己护在身后少年手掌里是同样的温暖、潮湿的热意。

千仞雪记得他的名字，一直都记得。

他叫唐三

遥远的黑夜闪烁萤火，抓住她的恶毒触手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少女拔起步伐，不顾一切的朝远方跑去。

……

黑暗消散，梦境破碎，鬼魅遗留在背后长长甬道里。

白昼刺激的眼皮抽动，千仞雪猛地睁开眼睛，模糊不清的景象逐渐清晰，掌心接触的温软触感提醒她这是真实的世界。

她不是在冰冷黑暗的廊道，而是温暖围绕的房间

那双深蓝眼眸的主人正坐在她的床边，温柔不失惊喜的望着她。

“你醒了？”

“唐三？”千仞雪望着他，有点不确定的喊道，她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轻微的钝痛蔓延在每一寸肌肤，她咬住牙，胳膊撑着被褥，试图想坐起身。

看到她动作的唐三，立马抬手轻柔按住千仞雪肩膀，一只手拿过旁边靠枕小心的放到她背后，“别动，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千仞雪凝视着面前人，那些困扰她数年的梦魇，碰到唐三时，似乎变得虚幻容易碰碎，在心头万年寒冰处裂出道口子。

“麻烦你了。”千仞雪道

听到这，唐三抬头，凝视着千仞雪

“我又让你担心了。”千仞雪抿起嘴角，本有些苍白的容颜泛出淡淡红晕，眼眸柔软出尘，“算上五年前那次，狼狈时候似都被你看了去。”

她用手摸了摸垂下的发丝，似是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凌厉的眉眼难得柔和，春水荡漾开，引得人心颤。

“你若真的要谢，”唐三凑近，帮她掩了掩被角，“那答应我，今天这种事不能再有下回。”他抬头定定看向床上人。

“仅仅是这样？”千仞雪故作沉吟，不禁起了打趣心思，“原来唐公子的谢礼这般好还简单啊。”

“那你想要怎么谢。”唐三接过她话茬道，他挑起眉梢，灼灼注视着千仞雪，“我要的谢礼，你肯给吗？”

千仞雪愣住，眨巴眼睛，被唐三盯视的她感到不自然，心跳加速，“你…你想要什么谢礼。”

唐三低头，两人距离拉近，呼出的热气打到千仞雪颊上，令她心头一颤，“我想要的谢礼，就在面前。”

灯光打在头顶，落下的影子亲密到近在咫尺。

石破天惊的话语在脑海炸开，千仞雪征征看着唐三，心中情绪疯狂的生长缠住理智的弦，她不是傻子，唐三的话语中的意思已是不加掩饰的明示，他想要的是…

“你…”

“我什么？”唐三问道

“我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总不能把这身衣服卖了给你吧。”千仞雪说道，目光仓促，用力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唐三差点被气笑，谁要她衣服，她又和以前样想岔开话题，一本正经的东扯西扯。只见唐三俯下身，忽然抓住千仞雪的手，挣脱了两下没有挣脱，唐三轻声道，“你知道今天看到你受伤时，我心里有多慌，我在想如果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只见千仞雪把头低下，手指颤动，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声清晰可闻，过去的回忆如潮水奔袭，五年的相处，让两条本不该相交的平行线偏离轨道，命运的红线悄然牵起。

见着千仞雪不说话，唐三靠近她的脸庞，长长的睫毛扑闪，让人心痒痒想要拨弄，衬着清艳绝丽的容颜如一枝空谷幽兰，唐三瞧着面前人模样，越看越喜欢，手不由轻轻抚上她脸颊。

头微微抬起， 好看的眸子里满是欢喜，在千仞雪恍惚的眼神里，唐三缓缓低头，理智被灼烧，在即将相贴上时，意识回笼，千仞雪猛然别过头，躲开了唐三的动作。

唐三手停在半空，气氛陷入安静。

手慢慢收回，他低声道，“对不起，刚才我…”

一阵咳嗽，打断了他未完的话语，千仞雪胸口起伏，肩膀轻轻耸动，雪白纤细的脖颈在金色发丝遮掩下若隐若现，“小雪。”唐三伸出一只手想要拍上千仞雪后背，却被她身体往后一退，落了个空。

只见千仞雪抬头，她压了压睫毛，“你照顾了我一天，估计累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客气、避而不谈的语气在两人间划出条界限，她脑子乱哄哄的，终是不能面对唐三，面对这份感情。

唐三手指握紧，征征的望着她。

千仞雪抬眸，眼中情绪杂乱。

“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良久，唐三说道，语气中藏不住的失落，随后他转身轻轻带上了房门。

他可以等，现在也不想逼人逼得太紧。

夜风吹的窗台绿植作响，千仞雪宛如脱了力般坐在床上，失神望着被褥。唐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看不到未来的她与他。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于人交付终身，最初，她留在唐三身边，为了掩人耳目，也是因他唐昊之子、双生武魂的身份。

问心自问，如果换了他人，她会是何种反应？唐三的话语让她内心深处生出丝窃喜，刚刚的一瞬间她差点想沉溺下去，自己对唐三的触碰并不感到抵触。

她是迷恋他的

可唐三，我绝非你的良人

“唐三，你我没有结局的，何必呢。”

—

光之霓裳千仞雪和千手修罗唐三，魂师界盛世年代最出众的天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后世的人谈起他们时，总会说孽缘作筏，情深缘浅，十八年感情终究败给世俗，甚至在所有事尘埃落定后，这份不为人知的情感才告之于天下。

对于千仞雪，这个万年间最为传奇的女子，历史评价也是褒大于贬

绝世天才的离去总引得后人惋惜不已

年少登万丈高位，却终陨落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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