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

我忍不住笑起来，刘耀文果然对废弃医院那天的事心有余悸。由于医院靠着山坡建造，存在许多难以发觉的暗道。我从覆盖着树叶的中层掉下去，直接落到了下一层，几乎看不到人影。脑袋很晕，被突如其来的剧痛冲击得说不出话。刘耀文在上一层疯狂地跑起来，整栋楼都是他跑动的声音。呼吸声越来越近，刘耀文进入我的视线范围之后，在我眼里依然螺旋状旋转着。他的头发被汗打湿成一缕一缕，细密的汗水顺着脖子滑到领口，消失在发热泛红的皮肤里。

刘耀文趴在我身边，在我身上乱晃，“怎么样啊？怎么样了？”周围琐碎的声音很多，枯枝的脆声，耳朵里的轰鸣，刘耀文的手肘压在我腹部，我被他压得生疼。突然之间好像听见了他汗水滴在地板上的声音，啪的一下。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那应该不是汗水，而是刘耀文的眼泪。他哭了一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这样沉默不语……我感觉到时间在不知不觉之中流逝着……我想说什么呢……怎么才能告诉他我会爱他很久很久呢……

啪嗒啪嗒地掉下来，自由落体一般掉在枯叶堆里。我想他大概也不止一次想过我的死亡，在种种意外之间，我们都很难承受和对方的分别。我费劲地抬起手，打在他的手臂上，“快拿开啊痛死我了。”刘耀文愣了一秒钟，移开他的手肘，然后把我扶了起来。从他身上飘来一股薄荷味道。异常提神的清凉气息，倏地向我涌来，把我整个包裹住。那时候尚且没有男士沐浴露和女士沐浴露的区别。我和刘耀文为了省钱，买了足足一升的薄荷沐浴露。初夏的傍晚，狭小的洗漱间里充斥着薄荷香气，在午后蒸腾上浮。朝北的卫生间里，上个礼拜才抹掉的霉菌又重新长出来，牙刷背部也蔓延出小小的黑点。

那些昏昏沉沉的下午，尚未来临的风暴，海的腥味，我学校修改校服形制前的小腿袜，构成我少女时代的记忆。染了亚麻色头发的女学生坐在社会青年的摩托车后边，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晦暗的、尚未明晰的未来对我们来说触手可及，却又无比遥远。

我和刘耀文一次次地推着自行车从学校走出，从我们身上散发着同样的薄荷香气。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是他改变了我自己的人生啊……我希望他可以带我一起走吧……让我们一起走到世界的每个角落……看看那些我一个人无法看见的风景名胜…..之后每一次，当我走在炎热潮湿的雨季里，在公共浴室混着蒸汽和汗水的地方，当我从梦中睁开眼的时候，我都会迷迷糊糊感觉那股味道沉在空气里，很久都散不掉。

我值得期待的事情莫过于这样了……我爱他的时候他不会知道的。我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再也没有给我一样的感觉我不想让他再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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