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四）

“先生！您还好吗？我现在就去请医生”王远忧心如焚，叶生的肩膀中了一弹，但是贯穿伤，子弹没留在体内血流到地上，伤口还在滋滋往外冒血

叶生忍着痛看向地上的人，那人还没咽气，只是顺着那人倒下的地方再看向后面，肖意吹了吹枪口冒出的热烟，收起眼神中狠厉，玩昧的看着地上的人

“你……”王远没想到能再次见到肖意，他一时忘了受伤的叶生，不由自主的看向她

“叶先生，您还是先去医院吧”肖意低眼看向何倩倩“这个女人，就交给我了。”

叶生思索片刻最后点头:“处理干净，别露马脚”

“那是自然”

“你……你……”何倩倩不顾流血的腹部，满脸惊慌失措的往后退，退到墙角跟的时候，发现已无路可逃，她害怕的对上肖意的目光

肖意玩着手里的刀“上次我受罚，要不是你，我可不会挨那些板子，也不会让我哥替我挨打，真可惜，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有仇必报，今天就算是你能活着出去，我也一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何倩倩一边忍受着腹部的剧烈疼痛一边挣扎着

“你还记得，十年前吗？”

何倩倩脸色骤变，眼神里似乎是失去了求救的希望

“当年你为了自己活命把我和何一一推了出去给那群土匪，何一一撞了脑子没了记忆，可你当我年纪小，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吗”肖意笑中带着怒意“你为了自己逃生往我们的吃食里下药，联合那群土匪把我送到他们床上，就差一点，我就得死在那了，不过大小姐我运气好，才留了一命，现在这笔账，我们也该好好算算了吧”

当年，何家两姐妹和肖意都被商贸会有心之人绑走给了山上的土匪，而肖洒那时正在英国，何倩倩见土匪头子对肖意感兴趣，为了不让那些人碰自己，故意对土匪头子说自己可以帮他，晚上装模作样的安慰两位妹妹，却偷偷在肖意的吃食里下药，那时，肖意才不过十二三岁，毫无防备的吃了下去，浑身无力下被送到了满是刀疤的男人的床上，幸好，有个人出现救了自己，那人给肖何两家捎了口信，又带着革命军冲破了山寨救了肖意，他抱着肖意从塔寨里走出来，阳光落在他沾满血和汗的面容上，肖意拼命记清楚他的样子，也是在那之后，她义无反顾的，成了延安组织的一员。

“没想到……你竟然……”何倩倩话没说完，就被肖意一刀送归了西，其实肖意还是有些手软的，毕竟这要是放在其他男人或者日本人身上，她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肖意把何倩倩随手扔进了何家被查封的厂子前，她既然爱这些东西，就让她陪着这些东西一起下地狱

“你跟着我”肖意没回头却也猜的出后面是谁

“先生说让我来接你”王远走到她面前，却不敢直视她

“呵”肖意道“那看来叶先生还是好心的啊”

……

究竟是叶生让王远来这里，还是王远担心肖意搞不定自己偷偷来的，她不得而知，心里猜出来大概

叶家

叶生的手臂被包扎起来，王远要已经派人去通知特高课和商贸会，却被叶生拦下

现在还不是机会

“南京的电报，被截胡了”肖意冷冷道“重庆的暗杀人员名单中，有你的名字，我想他们大概猜出几分你的身份，想断了延安和上海乃至于76号的联系，叶先生，你很危险了”

叶生淡淡喝了一口药，放下药碗，这些话丝毫不出他的意料

“这段计划必须施行，不能再拖拉了”肖意急促道

“你在重庆，延安的事，非特殊不要再插手，拿到地图，自然会通知你”叶生道

“叶生，你什么意思”肖意站起身盯着他:“之前说的好好的，利用我的死换取你在日本人那里最后的信任，只有这样才能顺利拿到东西，叶生，你最好不要打其他歪门邪道”

叶生很久没再说话，过了很久，久到药快要凉，他一口饮下，开口道:“你哥他不能没有你。”

肖意愣了刹那，最后被气笑:“我哥不能没有我，难道就能没有你了吗？叶先生，你搞清楚，在我哥心里，你比我重要，如果你硬要拿自己的命去换和平和我，根本不值得”

“肖意”叶生道“你的存在就有一定的价值”

肖意气的有些心口疼，她舒缓了会情绪:“叶先生，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我和你相比我没有更大的能力去保护他，你要知道，我死了，我哥只会难受痛苦一阵子，但如果是你，他会在新中国建立后毫不犹豫的选择赴死，叶先生，我哥的命也是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一开始的目的就全被打乱了，至少，我走后，你陪着他，我哥才会好，所以，你硬要按自己的想法走的话，那别怪我不按你的安排了。”

“……肖意，生死，不是你嘴上说说那么轻快的”

“我当然知道”肖意道“但也因为这样，我才会把生死看淡，既然知道结局，过程够好，那也足够美好”

“……所以，叶先生，我不管你和风声下了什么样的赌约，但是在我知道的这一刻开始，通通作废，我肖意，从来不需要别人替我完成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不用其他人当我的替死羊，你就好好的，好好的完成你该完成的东西，等到所有事情结束之后带着我哥，去一个他喜欢的地方，过你们原本有的生活，就这一点，对我来说，已经是我生命的延续了”

……

肖意从叶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微亮，她掩上帽子朝租界外走去，迷雾中，一个人影挡在她面前，距离不远的地方，她停下脚步

“你真的很喜欢跟踪我”肖意的声音很空灵，在雾中传来，雾散的时候，她已经坐在王远的车上了

“真的要回去了吗”王远未发动车子，侧脸看她

“昨晚，你全部都听到了”肖意没有答他的话，换了另一个话题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心狠手辣，多多计较，一点杂毛蒜皮的小事也能记到现在”

王远不说话了，肖意自嘲的冷笑，继续道:“王远……”

“如果你觉得你自己都是他们口中的那样的话”王远打断她的话“那我认识的肖意，就不是肖意了”

肖意睫毛微颤，她看向他，对上他的视线:“王远，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加入延安吗”

王远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动了动，他抿着唇不语，肖意停下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她伸手去开车厢门:“我要走了，你准备准备吧，估计现在日本人和商贸会都知道了”

出乎她意料，王远的手从驾驶室伸过来拉住她，肖意有些意外，两人对视间，她情不自禁的靠近他，看着美人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王远反而往后退了退

肖意看他这幅样子，也不再纠缠，她推开王远的手:“王远，我想当那个胆小鬼了”

他看着她难过失落的表情，心中心疼不已，可他知道，他们的距离可能真的要止步于此了

但现在，是他心有不甘，他不明白她可以活的好好的当她的千金大小姐，和那些富家女一样，过完自己繁华纸醉金迷的一生，为什么一定要冒险走革命这条路，这条路，每天都在死人，谁都不知道光明和黑暗谁先到来，可是昨晚，他听到了她和何倩倩的对话，那一瞬间，他愣在原地，十几岁时的记忆全都涌上脑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肖意第一次见他，就很喜欢向他靠近，他也终于明白，肖意参加革命一开始的信仰和愿望，所以，今天肖意做下的决定，从一开始把她推向这条路的

就是自己

她想做胆小鬼，可他不想了

“我没忘记，肖意”王远低声道“那年，我没忘记你”

时间放佛在这一刻停下了，车里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王远贪婪的看着她，他知道，以后再见，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了

“王远”肖意最终还是先开口“谢谢你”

谢谢你当年把我从恶魔手中救出来

谢谢你总在我身后一次又一次给我收拾残局

谢谢你在我挨罚挨打时不顾自己的身份面子把我带走

王远，你爱我，我感受的到

可是王远，小爱抵不过大爱

国家陷在危亡，我又怎能付出太多情感在儿女情长。

肖意还是走了，王远把她送上了火车，看着火车鸣笛声蒸汽的烟，烟打在脸上散发的蒸汽中混着的水滴

不知是蒸汽机的水，还是他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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