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17%

夜半时分，羽生结弦的房间一片漆黑。只有房间里那扇推拉式的窗户，透出街边白蓝色街灯的光。隐隐约约的描绘着，房间里床和桌椅的轮廓。

沈柚白躺在原本属于彼得羽生结弦的床上，有些失眠。原本的不回家只是沈柚白与沈良辰赌气之说，没想到他竟真的走了，头也不回！

这不是沈柚白第一次住在朋友家过夜，也不是第一次和一个男生共处一室。可此刻羽生结弦正躺在她床边的地板上，这就有些超过了。她几乎能感受到男孩存在的气息和热度。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概是要托由美的福。

“呃，客房还没收拾好。结弦，你今晚可以将就一下打个地铺，对吗?毕竟……沙发对你来说，有点短。"

“柚白，你介意吗?”由美睁大眼睛微笑着，一副在祈求的神情，从羽生结弦扫到沈柚白身上。

由美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没有人能拒绝。

于是，两个人只能乖乖的一-起合作，在空荡荡的地板上铺好床单被套。

因为偶尔的指尖接触，而面红心跳。

勺子事件之后，两人也有些不自然。

“结弦，对于今天下午的事，我……”

沈柚白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说到底那些都是她的家事，家丑不可外扬，她也非常在意自己在男孩心里的形象。

“关于什么?我都忘了? "

羽生结弦露出一个微笑，爽朗的回应道。

沈柚白盯着自己顶上的木头床板，轻笑一声。

“结弦，谢谢你。”

“柚酱……"羽生结弦心跳有些快。

“嗯? "沈柚白同样抑制不住自己的紧张。

“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已经不疼了。"沈柚白简洁回答着，虽未透露半分受伤的原因，但羽生结弦已心知肚明。

“当时，很疼吧……”

“柚酱，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它只让你身边的人为你所担心害怕，拜托，以后除非万不得已，可不可以……不要再打架了？”

“结弦，一味的忍让不会让对方感谢你，反而会变本加厉，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是暴力可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可……”

“……结弦！”

沈柚白出声打断道。

接着，又是一阵微妙的沉默。

“……明天还要上课，早点睡吧，晚安。”

女孩移开了话题。

“……好吧，好梦，晚安。"羽生结弦轻轻的翻了个身，睁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精神着，他在静静感受床下女孩的呼吸，等到她入睡。

两个人沉默着，但是羽生结弦心中都有一个感觉，知道对方没睡，可是没有人愿意率先开口。

他们都愿体验着那种微微的紧张和兴奋，一直到沈柚白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机突然震动，驱走了沈柚白辛苦培养起来的睡意。

她半眯着眼睛，看着在黑暗里有些晃眼的手机屏幕,. 上面有一条来自哥哥沈良辰短信。

致最爱的妹妹：

见字如面，对于今天的话，的确是我说重了，很抱歉再一次伤了你的心，我只是很担心你，看着你伤痕累累我总是会觉得很无力，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

爸爸在天有灵，会对我失望吧……

其实自从爸爸走了以后，妈妈性情大变，她把一切都怪在了你的身上，对你冷言冷语，不管不问，哥哥都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

我知道你现在怨她，恨她，但她毕竟是我们的母亲，她只是病了……

原谅她，好吗？

我相信如果爸爸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看到我们一家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或许是因为妈妈的话给你太大的压力，让你无法再次走上你所热爱的冰面赛场，无法为了你的梦想而战，你心里也很不好受，我都知道。

我曾经一直以为不逼你克服心中的恐惧，只要你每天这样像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样，每天能够过平凡的生活，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但我错了，我直到现在才明白，我的妹妹天生就是为了花滑而生，只有站着冰面上的你才是最自由最轻松的。

我只想说，去吧。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哥哥会一直支持你，战胜你的心结，去追逐你一直想要的。

不管最后胜利与否，你永远是哥哥的骄傲，曾经是，现在亦是如此。

学校那边我已经为你请了假，好好休息几天，玩够了记得回家，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by 永远爱你的哥哥

沈柚白盯着发光的手机屏幕，默默把眼泪含下。

“结弦……你睡了吗?”

沈柚白的话音刚落，羽生结弦马上就回应道:“不，发生了什么?”

“明天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当天亮时，雨又开始下，仿佛昨晚的宁静平和都是虚假的幻想。

沈柚白穿着白色的衬衫，下身穿着有些紧身的黑色西裤。这是，由美借给她的衣服。有些紧身的衣服，很好的勾勒出她的身材。虽然不够性感，却依然有迷人的线条。

女孩的乌黑的头发扎起，不再是活力的高马尾，而仅仅是把发尾用黑色的皮筋扎住。发尾的自然卷纠缠在一起，额头还有几缕碎发。

素颜素衣，随性扎起来的头发，让沈柚白略显成熟。她撑着黑伞，沉默站在简陋的用土堆搭起的石碑前。

那是她来到仙台后，因为想念父亲而随手搭的简易墓碑，每当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时都会来到这里和她的父亲诉说心事。

“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今天是柚白父亲的祭日? "

由美也穿了一身黑衣，开口对坐在副驾驶的羽生结弦抱怨道。

“我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没有说，我该怎么说。”羽生结弦皱着眉头反驳道。他觉得很悲伤，他仍然觉得沈柚白不应该被这样对待，她是一个非常坚强善良的女孩，她的父亲羽生结弦也略有所闻，一个很优秀的花滑运动员。

但是他们都没有得到同等的回报。

命运从来不偏袒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

“那她在仙台还有别的亲人吗?”由美双手撑在方向盘上，盯着沈柚白瘦小的身影，一脸心疼。

“她和她的哥哥在一起生活。"

羽生结弦有些无力的抬了抬手。

“两个这么小的孩子？！他们的母亲呢？！”

羽生结弦看着由美一脸震惊。

“我也不知道…”

“妈妈，让柚酱先住在我们那儿……好吗?”

羽生结弦小心翼翼的问着。

“这是当然。"由美的语气理所当然，反正她迟早会成为羽生家的一员，由美心里想着。

"谢谢。 ”羽生结弦看着一脸俏皮的由美回答道。

他转向孤零零一个人站着的沈柚白，收起表情。

他希望陪伴能给她温暖，让她不再悲伤，也希望她能对他放下伪装。

“说起来，结弦，你要什么时候告白?”

由美突然问道。

“……啊？”

由美皱着眉，看着羽生结弦，几秒沉默之后，一开口问的羽生结弦无言以对。

“所以，你不喜欢柚白吗？！”

————

最后站在刻着沈江安名字墓碑前，沈柚白已经心如止水，她的眼圈泛红，微微发肿。她很久没有哭过，现在几乎把之前的攒的眼泪和悲伤都发泄尽了，只剩下些疲倦和失落。

由美撑着伞，把一束白色的百合轻放在了墓碑前。而羽生结弦肩并肩站在女孩身边，替她撑着伞。

他清楚的听到沈柚白突然说了一句:“我会坚强。”

“什么? "沈柚白的声音有些低，他也不确定刚才女孩是否说过话。

沈柚白却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三人准备回去，沈柚白伸手摸了摸墓碑，像是在跟父亲最后挥别。一抬头却看到墓园，不远处的小树林藏着一个身影。

沈柚白转头对羽生结弦说道:“结弦， 你们先在车上等我一下好吗?让我单独呆一会。”

羽生结弦看着只到自己下巴的女孩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说道："好。”

沈柚白拿过羽生结弦递给她的伞，有些脸红，看着男孩和由美远去。

再看向那个穿着西装革履，藏在树后的男人，她又一脸严肃。

沈柚白撑着伞，一步一步向躲藏在树后的男人走去。而那个男人也渐渐从树荫中走出，不打算向女孩藏匿自己的行踪。

“为什么不过去。”

“怕你生气……”

沈柚白深深叹息一声，松下紧绷的肩膀。她眨了眨眼睛，一脸平静。

“如果你想来哀悼，去吧，我不拦你。”

说完，沈柚白转身欲走。

“等等！”沈良辰连忙拉住女孩的手，从一旁同是一身西装的助理路易手上接过一个小铁盒。

“这是父亲留给你的，一直没有给你，怕你看到他会伤心……”

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sugus瑞士糖的铁盒，沈江安经常给她买。虽然盒子的图案有些俗气，但是糖果的味道令她着迷。

为此她还有了一颗虫牙。

沈柚白从沈良辰手里拿过那个铁盒。这个盒子里面已经没有糖果，但是却装着被糖果更重要的东西。

她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这发生这么事情的这两天以来，唯一一次， 她发自内心的想笑。

“谢谢你，哥哥。"沈柚白把有些冰凉的铁盒贴在胸腹前，隔着薄的白衬衫，她能感受到微妙的冰冷感。

“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其实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哥哥，有你，我很幸运。”

……

回到由美的车里，由美贴心的开了一些暖气。沈柚白看着坐在前排一同回过头，一脸关心的看着她的两个人，觉得温暖了些。

“我觉得好多了，我们回去吧。”

沈柚白努力扯出一丝微笑。

“别担心孩子，你父亲一定在天堂很好。 "由美看着沈柚白认真的说道，这种简单直接的安慰，往往比黏糊糊的长篇大论的好言相劝来的有力。

“OK，已经是午餐时间了，谁想来一次中餐之旅?”由美发动车子，开始倒车。

在车子拐弯时，沈柚白从侧面的车窗玻璃最后看了-一眼沈江安的墓碑。

她看到了不知何时留在墓碑前的一束向日葵。

她轻笑了一声。

“如你所愿，我原谅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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