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像座屹立不倒的松木挺身挡在母女身前。若是在他处,沈梦瑶这个新家庭成员绝对会高看他一眼,可此时与他针锋相对的,是与他朝夕相处十五年的亲生骨肉,袁一琦怨恨且倔强的神情,深深剜了沈梦瑶心上一刀。沈梦瑶觉得自己像是横刀夺爱的后来者,插足了袁一琦和她父亲的亲情,占据了她最后的庇护所,还要将她逐出家门。
沈梦瑶攥紧母亲的衣角,第一次后悔来到这座遥远的山城。
可最后,沈梦瑶和母亲还是进了门,她们为了生存,自私自利夺走了袁一琦最后一片安宁之地,她想要母亲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不再受冷嘲热讽,她不得不留下。男人不顾袁一琦的红眼,乐呵着将二人迎进去,进门的一瞬间,袁一琦双眼腥红,猛地推了一把男人,步伐混乱地踩两下台阶从楼梯上跳下去,带着阵阵隐忍的啜泣声。而那男人盯着后方逼仄的楼梯道冷冷叹气。
母亲去劝,男人说没必要的,这一片即将拆迁的老式居民楼是袁一琦唯一的去处,男人摆摆手,笑着安慰,笑得沈梦瑶心痛,说,“让她走,她离不了这里,会回来的……”
“先坐会儿吧……”男人热情地招待母亲,沈梦瑶却觉得心堵,松开母亲的衣角捂着心口说,“妈妈,叔叔,我出去逛逛。”
男人担忧着神情本想劝几句,但母亲抢在她开口前应下,于是他一边倒水一边说,“瑶瑶,这儿地杂,别走远了。逛逛就回来吧。”
沈梦瑶说,“好。”
嘉兴水汽足,回潮严重,四处都是摸不着的浓厚的雾气,她还没走几步就被软了身子,随处找了块干净台阶席地而坐,身心俱疲。她和母亲从中部地区来到这方小城要坐上六七小时的车,天气变幻莫测,出发时正是朗朗晴空,此时湿气氤氲,走一步都像是踏入湿海绵里,粘腻的水汽迫使不算厚的衣衫黏在身上,有些难受。
这片低矮的建筑,压的她喘不过来气。她跨越一座座山,跨过一条条江,走的太累,累的眼前乌黑一片,累的找不到选择的方向。
若是不离开就好了,可母亲低声下气的哀求……其实算不得哀求,只是多问几遍而已,沈梦瑶知道自己性子软迟早会开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上天注定的事情,母亲说家里没个男人,遭人指点,造人欺负,她不敢看母亲近乎祈求的神情,一看,心底同意的开关自觉摁下,母亲过够了苦日子。
沈梦瑶其实没有选择的权利,走个流程而已,母亲和男人如出一辙,所以,她知道,袁一琦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来时路上,母亲还说起袁一琦,让沈梦瑶好好照看这个小她两岁的妹妹。沈梦瑶的父亲因工伤离世没讨到赔偿,母亲在小城里赔笑生活,带着她这个累赘如履薄冰,最后连住处都没保下,因此背井离乡,要给她一个好未来。袁一琦的母亲车祸离世,开大货车的年轻人是为了赚学费帮工的大学生,袁一琦的父亲并不想为难一个学生,原谅的过程会有挣扎但最终释然。
这样支离破碎的两个家庭的重新组合,或许是迷失者路上唯一的指标,或者浑浑噩噩生活,或者接受过去重新开始。
母亲说,袁一琦恨这个父亲。可男人也是为了让袁一琦放下芥蒂才会提出重组家庭。沈梦瑶沉默着看窗外移动的景色,她并不认同母亲说的话,男人思虑甚多,可袁一琦呢,他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意愿。
仅仅14岁的袁一琦,如何理解父亲对于杀母仇人的放纵,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又如何释怀如何理解父亲将外人带回家取代自己母亲的位置的行为。
他们错了,可沈梦瑶没有选择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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