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人群中发生着无数未知的不期而遇，唯有初见王一博的这一夜，揉进了漫天的星辰。

肖战做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梦，像老式录像机倒带一般，糊着满屏的噪点回顾了他这一段单相思的浪漫历程。

最初的一瞬动心他尚未明晰，忙碌的工作便挤满了他所有可以用来旖旎遐想的空间，有时睡觉前偶然回溯，其他的也早已记不清，只是王一博三个字固执地深刻地被镌刻在脑海中，镶嵌着无边的惊艳。

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孟静宜的舞蹈室。一群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围着投影捂嘴尖叫，浪潮就差没把屋顶给掀翻了，肖战本不怎么关注这些爱豆的跳舞视频，但听到尖叫声中间杂的王一博三个字，却有些恍惚地抬起了头。

屏幕最中央那个人，穿着简单宽松的黑白灰，一顶棒球帽几乎要遮去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他尖尖的下巴，和性感的嘴唇。

和第一次见他时一样、又不一样。

明明是随随便便的打扮，却仍是那般耀眼。

跳的真好看。肖战想。

他胸膛里那颗扑通扑通地猛跳，眼睛怎么也移不开了，跟着她们那些扒舞的老师们一起，看了一遍又一遍。

肖战没有骗王一博，他对他的认识，确实是从前女友那里开始的，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天光，肖战几乎是瞬间从睡梦中醒来。他看着满桌的狼藉和未完成的工作，居然有种尚在梦中的错觉，微微扭头，颈椎就发出清晰的脆响，因彻夜伏桌的腰酸背痛席卷而来。他有些头痛，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睡着，准备今天交接的工作还有一半没有完成。

准备把散落到地上的文件捡起来看到厚厚的地毯时肖战才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条件反射般抬头看向沙发，却发现早已空无一人。

徒留叠得整整齐齐的毛毯昭示着昨夜一切的真实性。

怎么走了？

饶是浸淫交际场多年的肖战也没想明白王一博的操作。

是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还是这场仓皇的互诉衷肠其实就是小朋友的醉酒一场？

再没心思继续工作，给张助发了条信息把剩下的事情交代好，肖战拿上大衣急匆匆出了门。

-一博，在哪？

-走的时候怎么没叫醒我？

-吃早饭了吗？

-昨晚喝了酒，早上喝点热粥要舒服一点。

-怎么不理我，生气啦？

在车里坐了好久，才等到王一博敷衍的回复：。

“没。”

那就是生气了。肖战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还是好脾气地哄他。

-是我不对，一博。

-你别生气了。

-...那个，这事其实应该由我主动的...

-唉。

-你在哪，我来找你好不好？给你带早饭。

王一博仍是长久地没有回信息，像是放弃，又像是考虑。就在肖战一把火快要烧成灰烬的时候，聊天框跳动了。

“你主动个屁。”

“渣男。”

后面附加了个位置的链接。

他在肖战全程亲力亲为装修好的那套新房子里。

一觉醒来王一博整个人都是懵逼的。茫然四顾，发现自己睡在肖战的办公室里，昨夜告白亲吻断断续续卡进脑海，他才后知后觉地骂了一声艹。

不是自己喝不醉，原来全跑后劲上了。

当小三这件事自己是万万做不来的。王一博拖着虚浮的脚步绕着熟睡的肖战走了几圈，只觉得这人又是可恨又是可爱，想狠狠一巴掌给他脸上，落下去却成了轻柔的触碰。

他的嘴唇梅花一般红，因为被手臂压到一些微微张着，露出兔子似的白净门牙。

王一博有些难耐地倒吸了口气，甩头就走。

跟他妈做梦一样。

本来准备回家再补补瞌睡，却鬼使神差地给司机师傅说了新家的地址，躺在沙发上放空了没多久，肖战的信息就来了。

王一博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可千万不能当小三啊，一边硬着心肠天人交战，一边又忍不住摸上手机回他消息，来来回回好几次，差点没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来。

干脆点开游戏，顶着头晕脑胀孤狼单排，一边划着操作栏，一边思考待会儿肖战上门来的时候自己应该用怎样的姿态展示对他的客气疏离和爱理不理。结果把把落地成盒，气得他直接关机，把手机咚一声扔老远。

过了几分钟又担心肖战会被大门保安拦住，灰溜溜地捡回来开了机。

或许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如此复杂的情绪里还藏着一份雀跃的期待。

听到敲门声时王一博心头一跳，故意等他敲到第四下时才慢慢悠悠装作毫不在意地开了门。

“当当当当，蔬菜粥、瘦肉粥、小笼包、馒头、烧麦、茶叶蛋，任君挑选。”

肖战两手举着大包的食品袋，眼睛里盛着浅浅的一弯光。

王一博猝不及防，还是被他的笑脸撞了个满怀，半晌干巴巴道：“买这么多，吃不完浪费。”

“不浪费，吃不完这不还有我呢么。”肖战轻车熟路地放东西换鞋，对这个家比王一博还熟悉：“今早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

王一博拿着肖战放下的早餐直愣愣地往前走，硬得跟个僵尸一样，听到肖战第二遍问他才云里雾里地反问：“啊？？”

肖战被他啊得没脾气，倏地笑了：“没什么，赶紧吃东西，待会儿凉了。”

王一博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煎熬的一顿饭，脑子里都乱成了一团乱麻，只顾着往嘴里喂，喂的究竟是什么他反正一样也没看清，时不时眼睛还往坐在他旁边的那位身上扫，像是考试作弊时草木皆兵的中学生，时刻都在提防不定时出没的巡考老师。

“这次回来呆的时间也不长吧？准备什么时候搬过来？”

“搬家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给你当劳工。”

“平时再忙都要记得吃早饭啊，你胃本来就不好...”

王一博顿住，面色古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肖战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怎么，昨晚还想偷偷拿我抽屉里的照片走，睡一觉就忘了？”

王一博满脑袋写着问号，明显是断了片早就不记得这一茬了：“...什么意思？”

肖战没顺着这个话题：“还吃吗？这家粥熬得烂，特别好消化。”

王一博摇摇头，他这会儿的状态跟行尸走肉差不了多少，可能是心里面的东西堵得太满，空了一晚上的肚子竟然并没有多饿，多吃两口还一个劲儿地犯恶心。

肖战心情看起来不错，嘴角的弧度就没有拉下去过，不知怎么的，王一博见到他这副模样莫名地有些发怵，僵直着背坐在沙发上，连靠一下靠背都不敢。

昨晚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子倒犯起怂来了。

他的两个小人还在心口上打架，一个站在情感的高点，一个临于道德的深渊。

不是吧，他王一博，难道，真的要，当小三吗...

王一博默默地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往肖战的方向看去，却正好撞到肖战伸过来的手指。

唇边一点微微用力的温热。

“你是小朋友吗，米都吃嘴上了。”

王一博脑海的烟花“轰”一声不管不顾地炸开，肖战的嗓音在此刻低沉下来，显得格外缱绻暧昧，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野兽一般的占有欲望，仿佛下一秒就要按住王一博的后脑勺，竭力交换彼此的气息，然后一口、一口，把他吃掉。

他怔楞了一瞬，无意识般猛地把肖战推开，满脸都是不知所措的慌乱，正准备要义正言辞地说些什么，门铃却响了。

王一博站着，肖战却好整以暇地坐着，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似的。他对王一博挑挑眉：“一博，愣着干什么？有人敲门。”

王一博这才神游似的走到门口，还不忘恍惚着回头看肖战一眼。

“您好，请问是肖战先生吗？您的速递请签收。”

王一博真他妈想跳脚。

没有什么是比在他买了整束的白玫瑰准备了一场还没开始就结束的表白之后又他妈收到一束白玫瑰更让人恶心的了。

从前看起来纯洁无暇的白，这会子倒像是投降白旗上的颜色。

“早上来得急，没时间去找开着的花店，就在网上订了束。”

“这样好像有些太仓促了？”肖战顿了顿，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道：“本来想给你一个浪漫的表白，但小朋友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我什么都还没准备呢，你就打上门了。”

“不过也好，我们...”

王一博毫无兴致地，把花扔到桌子上，径直走到沙发坐下：“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回轮到肖战懵了：“不、不是，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王一博从没有这样冷脸对过肖战。

然后是呼吸都放轻的沉默，屋子里蔓延着尴尬又紧绷的寂静。

他俩之间从认识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有了不愉快的情绪。

肖战兀自苦笑着，默默收拾桌上的残羹。

王一博偷偷斜眼瞧着，心脏一下比一下砸得重，他突然意识到，肖战好像准备离开了。

他未免有些生气，这就是肖战的诚意吗？莫名其妙地来，又要莫名其妙地走？

千钧一发之际，王一博闷闷出声，带着极别扭的挽留和极委屈的埋怨。

“反正我不可能当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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