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科幻文13

熊熊燃烧的烈火刮刮杂杂，赤红的火舌带起一阵炽热的风，高温焚烧的熔炉烟雾缭绕，满室都是刺鼻的焦味。

原来这就是回收站。

这就是销毁。

小月紧紧地抱住一个机械手臂坐在地上大声嚎哭，146站在身边静静地陪着她。

分明处在滚滚的热浪里，我却如坠冰窟。

尽管我早就明白销毁这一词的定义，无异于人类的死亡，但亲眼目睹所带来的冲击就像薄如蝉翼的刀片划过肌肤。

初初察觉不到疼痛，等发现的时候，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汩汩。

在小月眼里独一无二的朋友，在老化后就混在一堆垃圾里，和其他AI混在一起，被投入熔炉里随意焚烧。

更悲哀的是，如果主人不记得他们，那他们就真的，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AI又和宠物不同。

宠物是真实的血肉之躯，有情感，也会被人看成有意识的生物。尽管主仆关系不变，但最起码，人类对它们有生命的敬畏心。

但大多数人都只是把AI看做是一个钢铁铸就的工具，称手就留着，不称手就扔了。

可AI却又和普通工具不同。

研发者强制性地让那些买主成为AI的世界，AI的唯一，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主人贡献一切。这明明也是牺牲和忠诚，却得不到尊重和怜惜。

宴华岁：“叫我岁岁吧。”

我转身抱住了田柾国，头靠在他的胸口。

我无比清楚他没有心跳，是钢筋铁骨，一堆程序构成的洋娃娃。

那又怎么样呢。

他是因我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我不能让他辛辛苦苦来这一趟，离开的时候却认为，人间不值得，我不值得。

田柾国：“主人？”

田柾国不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回抱着我不解地发问。

宴华岁：“不要叫我主人，叫我岁岁。”

我仰起头看着田柾国清晰英朗的下颚线。

宴华岁：“我们不是主仆关系，是朋友。也许有一天，我们还能成为亲人，不会抛弃对方的亲人。”

田柾国：“…不会抛弃？”

田柾国抓住了他认为的重点，低头恰好对上我认真盯着他的眼睛。

宴华岁：“嗯。”

我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飘移地看着田柾国，想要把自己的真心传递给没有安全感又患得患失的他。

想让他安心，想让他真正的相信我。

又来了，这种感觉。

大脑里警笛声尖锐又急促，双眼却被灌进了五颜六色的蝴蝶，混乱而绚丽多彩。

这世界的色彩似乎都集中在了女孩身上。

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只一眼，就被吸进去了。

田柾国：“岁岁。”

像被蛊惑了一样。田柾国无视脑海中蹦出来的鲜红色的危险提示，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女孩，张了张嘴，把程序里设定好的主人，转成了仿佛渗着蜜的这两个字。

我心满意足地应了一声。

田柾国：“岁岁。”

田柾国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孩子第一次念对了发音，孜孜不倦地重复着。

我合格地像慈爱的大人，一声声应着，以作鼓励。

刺鼻的烟味呛了我一嘴，我松开田柾国，打算拎着小月离开这个伤心地。

“岁岁姐…我的…我的…”

小月哭得眼睛都肿得跟核桃一样，抽抽噎噎着，“我的092…回不来了…”

宴华岁：“他一直都在的。”

我伸手想要把小月抱起来，却被一个敏捷的高大身影挡住了，是编号146。

一双蓝色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盯着我，把小月护在了身后。

田柾国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把我往他身后一拉，正面迎上146。

宴华岁：“没事。”

我拍了拍田柾国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过紧张。

“你走开！”小月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146，踉踉跄跄着向我跑来，怀里还抱着那根机械手臂，“092…他还在吗？”

宴华岁：“他在的。”

我把小月抱起，小姑娘头靠在我肩膀上，泪水一下子就洇湿了我的衣服。

哭得一抽一抽的，招人心疼。

宴华岁：“虽然你看不见，但他一直在的。听说过吗？爱着你的人离开之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夜深人静的时候，会陪着你一起入睡，赶走梦里的坏蛋。”

我轻抚着小姑娘的后背，温声道。

小月抓住了我的领子，小声质疑。

“092他不是人，也可以变成星星么？”

宴华岁：“当然可以啊。”

我抱着小月走出回收站。田柾国和146落在后头，女孩的声音随着微凉的晚风送入耳蜗，比此间皎洁如白纱的月光更温柔。

宴华岁：“不是只有人，才会变成星星的。所有喜欢你的，想念着你的，舍不得离开你的那些存在，都会变成守护你的星星。”

宴华岁：“只要你还记得他，他就会一直发光。在你害怕黑夜，或者孤单的时候，告诉你，他还在。”

宴华岁：“他一直看着你。”

小月呜咽一声，伸长手搂住了我的脖子。

146蓝色的眼眸隐隐闪过一缕红光，移开了紧盯着宴华岁的视线，默默地观察着田柾国。

田柾国听着晚风送来的话，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满天闪烁的繁星。

他曾经觉得星光太远，虚无缥缈。

可如今被她涂抹上一层温情炙热的意义后，他再看，只觉满天都是无法说出口却久久存在，久久灼烫的牵挂与情意。

铺成了专属于夜空的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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