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合作

何暨和贺峻霖算得上忘年交，贺峻霖以演员的身份被第一次介绍给何暨，还是他在男团现役。何暨这个人选演员不挑剔但很看眼缘，他只跟随第一眼的直觉，从而判断适不适合他的戏以及角色定位。

当年公司可是把七个人都推给了何暨，他一眼就只挑中了贺峻霖，尽管只是白月光深情男二的配置，但贺峻霖着实叫他眼前一亮。于是首次合作，何暨在心里自行达成了下一次合作的打算，也和贺峻霖有了私交。

不过受限于中间人的阻隔，很多合作意愿在评估阶段就被经纪公司先pass掉，因为艺人在接收到的同一时期外务邀请，公司会更偏向于后期热度更高、收益更高的合作。

这就像王希和何暨，虽说在圈内都是说得上名字的大导演，但王希拍出来的都是高热度、高话题度的热播剧，而何暨更偏向产出文艺小众的高质量影视剧。由于二者在观念上就存在分歧和偏差，所以他俩在圈内也属于老死不相往来、互不招惹。

何暨对演员的要求很纯粹，一不视咖位定角，而不看资本加戏份，但凡是符合他角色的要求，就算是街上随便抓来的素人也敢用。像贺峻霖这样专业能力过硬，对自己要求严格的演员，他且视若珍宝。

由资本操纵的世界，注定影视圈也在少数人的掌控中，多数时候都身不由己不得不低头。何暨和贺峻霖算得上是志同道合上的惺惺相惜。

何暨想，只要有多一个贺峻霖能在这炎凉世态中破局而出，就说明他们的抗争是有用的，这个圈子还不是无可救药。只是这条路注定是艰难的，不说娱乐圈只看影视这一面，积垢积微成著，大众观念畸形也不是一时能够改变的。

何暨虽从未空口承诺过要捧贺峻霖，但凡是可以和贺峻霖搭上线就从不吝啬机会。可惜中间的阻隔太多，贺峻霖不是自由身，周遭设置的禁制太多，更没有孤注一掷的底气。何暨也能理解，所以尽自己可能地掘发他，用他的镜头出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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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暨把贺峻霖的试镜录像不知倒带了多少个来回反复，每再看一遍都会二次惊叹他对细节和感情的把控，既细腻又胆大。

不完全拘泥于表演的范畴，甚至可以直接搬到舞台上，也是一支意蕴深邃、精彩绝伦的编舞。何暨很好奇贺峻霖怎么会临场想到用类似舞剧的形式，将他给的主题用完整的故事线流畅地串连起来表演。

何暨再次摁下暂停键，给贺峻霖发消息，约时间见面吃个饭聊一聊新戏。

副导演：导演，资方那边把他们推荐的人资料送过来了，说希望您能再好好考虑一下。

副导演来敲何暨的门，手上拿的文件夹放到何暨桌上。

茶几上堆的尽是些最近参加试镜的艺人资料，乱七八糟散放成堆，副导拿来的那本搁在最显眼的上头，是何暨非看不可的。

副导演：毕竟是最大的资方，好歹也得给个角色好打发一下。

何暨方才还眯着笑眼看手机，听副导说话冷脸转过，

何暨我知道，但总得看是个什么货色，才能配角吧。

副导哪敢多说，何暨一向反感被资方胡乱塞人，带资进组的演员最难伺候，也不知道到底是来当爹的，还是来玩过家家的。

何暨不耐烦抄起艺人档案，忍着没将它丢进垃圾桶，翻开来看。但他看到第一页的基本资料和见组照，却拿着文件夹愣了。副导见他反应没有预想的那么激烈，有些好奇，抻脖子刚想探头看一眼，何暨下一秒就笑出声合上资料。

副导演：？

副导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副导演：不行吗？

才刚翻开一面就不看了？

何暨当然行。

何暨乐得像占到了什么天大的便宜，笑声异常开怀，

何暨不仅行，还得给个首番。

副导演：？

副导更懵了，一时分不清何暨是说笑还是认真的。

何暨你说的那个资方，是哪家？

接影视投资的事何暨一向是不管的，听他问，副导赶忙翻了下手机找资方有关的资料，念给他：

副导演：叫...谨北...严氏控股集团。

何暨严？

何暨联想到圈子里最近的一些传言，

何暨我记得嘶...这家是不是在圈子里有产业来着？

副导演：嗯，现下很火的那位，他就是谨北严氏本家旗下娱乐经纪公司的。

何暨本家？还是个家族企业。

何暨大概知道是谁了，圈内有来头的明星都不算寂寂无名，更何况还是当下最热，这个“严”除了严浩翔还能有谁。

隔行如隔山，何暨从没跟严浩翔合作过，甚至面都没正经见过几次，也就在稍大的场合有过几面之缘，就是听刘延提过几嘴，但对他印象并不深。不过现在，何暨倒对这位身价不菲的顶流产生了点乐意探寻的好奇心，严浩翔和贺峻霖绯闻他是有听到一点的，但在这个圈子里炒作算不得什么稀奇上得了台面的事，也当是个闻一笑而过了。

不过现在看来，貌似不止炒作和绯闻这么简单了，能追到他手底下加塞的艺人，和金主的关系都不一般。

换做是其他任何人，何暨都没有兴致窥探和八卦他人私生活，贺峻霖不一样，他看重贺峻霖的才华和能力，也了解贺峻霖的为人。至于严浩翔，仅凭听说来的那三言两语，他还真不好下定论这位纨绔人品如何。

不过这桩生意倒不亏，对方不仅给钱，人也能留住了，稳赚不赔的买卖干嘛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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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暨晚上高高兴兴约了贺峻霖吃饭，地点就约在剧组待的酒店，晚些也方便在酒店聊剧本的事宜。

贺峻霖比约定的时间更早到，他和何暨是老朋友，免去引见的流程，都不用带助理他自己就来了，联系何暨的得力助手小光在酒店外接他。

何暨定了个不小的包间，一桌足足可以容纳下数十人，里头的装潢也金光晃眼。贺峻霖本来当是老朋友聚个会，没想到何暨搞了个大导演的排场，叫人还有点诚惶诚恐，老实跟着小光引座坐定。

小光解释导演还在处理点事，马上就来，催了菜就跟贺峻霖聊天。

何暨晚几分钟才到包厢，推门进来的时候还在跟人聊天，贺峻霖和小光见他进来一齐站起身，才看到何暨身后的人。

何暨：哟，都到齐了。

何暨看见贺峻霖点点头，随即从圆桌绕到这边的主位坐下，拍了拍身侧另一个座位招呼门口傻站着的人：

何暨：小邓来这坐。

邓佳鑫直愣愣地看向贺峻霖，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贺峻霖今晚也会来。显然，贺峻霖也不知道他要来，看到他还正奇怪呢。

邓佳鑫听何暨喊他才赶忙过去坐下，贺峻霖也已经落座，小光很会看场面，跑出去催服务员上菜。

何暨：你们俩师兄弟应该比我熟，就不多介绍了。

何暨讲着场面话，主动给两年轻人倒酒。

邓佳鑫局促不安的护着酒杯杯壁道谢，偷偷瞟了一眼对面神情自若的贺峻霖，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他担心自己今天来的太唐突，招致厌烦。

何暨：你俩也不用拘束，吃完再说公事也不迟，就当在自己家。

何暨开始卖关子，也不跟这两人直说今天这个局的用意，充当长辈的角色推荐起这家酒店的菜色，嘱咐他们喜欢就多吃点。

贺峻霖倒是真随意，在座也确实没外人，他跟邓佳鑫虽然不是很熟络，但好歹是师兄弟的关系也不算太远。何暨既然没打算想再说正事，那就当是导演大气请吃饭呗。

再说，这里的菜式确实还挺合胃口。

邓佳鑫就没那么放得开了，注意力也不知道在哪，统共没吃几口。还是贺峻霖转着圆盘，把几道他觉得味道还不错菜转到面前，推荐他们尝尝，才多吃几口。

贺峻霖也注意到他没动几下筷子，却想也没想，估计邓佳鑫是在控制饮食，确实出镜通告比较多是更需要注重在大众面前的形象，便埋头继续吃自己的。

席间何暨偶尔会聊起他们的工作，贺峻霖八百年都是老样子，没什么新鲜事可讲。邓佳鑫倒是听得认真极了，何暨问到他的时候还没反应。贺峻霖也难得放下手上的筷子，想听听邓佳鑫的工作和他有无不同。

邓佳鑫心下更紧张，简单平淡的对话都要字句斟酌，才支支吾吾地往外抖。

连何暨都忍不住打趣他：

何暨：先前听你说话，头头是道有条有理，怎么现在遮遮掩掩，有什么不能说的？

被他一打断，邓佳鑫都不知道自己说到哪跟哪了，炉头不对马嘴的，如坐针毡。

贺峻霖哈哈哈，

贺峻霖笑着给他开解：

贺峻霖他面子薄容易害羞，做导演的怎么还为难人呢。

邓佳鑫耳红上一度。

何暨：也就你给我乱扣帽子，鬼灵精的很。

何暨开怀着呢。

何暨：最近听了你不少事，传得还挺真。

问完工作，就又开始问生活了。

贺峻霖什么事？

贺峻霖顾着转盘子夹菜，不甚在意地回他。

何暨：你是在和那谁炒热度呢吧？

何暨没直接点明，但问得也很直白了。

别说贺峻霖，就连邓佳鑫也蓦地看向那头的贺峻霖。贺峻霖刚夹起菜，又掉回了盘子里，手顿在半空悬滞了一会，才继续将掉下去的菜夹到自己的碗里。

他的笑容有难以察觉的苦涩，竭力控制出正常的声线：

贺峻霖怎么突然说这个，这种事不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嘛，有什么好讲的。

贺峻霖下意识逃避有关严浩翔的话题，就连追究何暨冷不丁这么问的缘由都不想，随便搪塞匆匆揭过。

何暨顶多不过想确认一下，贺峻霖和严浩翔之间没有什么太过特殊的关系，惠利比起情感纠葛要靠谱得多。

何暨：为什么想着跟他？前队友？

贺峻霖嗯。应该是吧。

贺峻霖回答得含糊。

邓佳鑫默默就低下了头，似乎也不是很想参与这个话题。

何暨：那……

何暨突然改了话锋，

何暨：如果是咖位差不多的，你愿意再跟别的人试着炒波热度不？

何暨试探性的这么一问，直接把贺峻霖干懵了。

贺峻霖什…么意思？”

何暨：跟谁炒不是炒，正好我们的剧要打个提前枪预热，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不是吗？

邓佳鑫猛的一个激灵抬起头，因为何暨说这话的时候正有一下没一下轻拍他的肩膀，暗示已然成明示。

何暨：肥水不流外人田，一个公司知根知底的，不要来得放心多。

何暨当然不觉得这个倡议存在什么问题，主演为新剧开播预热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贺峻霖想过今天何暨约他，但事先没跟他提还带了邓佳鑫一起，也许是因为何暨这部戏也相中邓佳鑫，再怎么样他和邓佳鑫也只是竞争同一个角色的关系。但何暨意不在此，而是煞费苦心地撮合他俩合作。

贺峻霖没看到完整的剧本，既不知何暨手上这部戏的类型，也不知道何暨究竟要给他安排什么角色。他一贯相信何暨的眼光，也从不争番挑角，因为一定都是合适他的。

邓佳鑫的聘用合同公司已经和何暨这边签订了，所以他知道这部戏的详情，所以当初在公司遇到贺峻霖，就猜到他回来也是要试这部戏，在不知道贺峻霖和何暨的交情的情况下，也尽最大的努力帮贺峻霖通过试镜，取得角色。也是为自己多争取一点和贺峻霖相处的机会。

但眼下的这个状况，超出他预料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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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暨不着急让两个年轻人答应自己的要求，等用完餐才带着他们去自己的房间，仔细商讨剧本。

由于公司不够重视，贺峻霖时常慢人一步，他和何暨这部戏公司还没签下来，能现在就接触到完整的剧本完全是靠何暨跟他的交情和信任在。

读到本他才明白何暨为什么生出让他和邓佳鑫炒热度的想法。原创剧本，文艺风，还是双男主的题材。自从同性在国内取得法律的认可后，这类题材已经是见怪不怪，不过毕竟才刚开了个头，还是得如履薄冰，但情节和内容只要不太过敏感，造成不良的社会影响，还是被普遍大众所接受的。

而且这个本子的立意不是简单的情爱，而自始至终在讲“救赎”二字，相互救赎、相互成就的情谊。盲人钢琴家和高伙律师，在一场法律援助的误会中相识，在逐渐了解彼此过往后的相互救赎，一起携手走向未来。

叙事简单，文笔也利落干脆，但能让人深刻代入进去，从而感受到每一个被剥离过往残忍的痛楚，以及被抚慰缺憾后切实填充的满足和幸运。

原来何暨的“抓光”不是凭空对贺峻霖的为难，而是精炼过主旨后交由贺峻霖贴合并完整整本思想的期望，煞费苦心。贺峻霖最终也没让他失望，表演很出色，和邓佳鑫的配合也恰到好处，完全符合剧中两个角色的人设和定位。

只不过，贺峻霖为难的点已经不在于跟邓佳鑫炒作，而是要演一个眼盲了但钢琴天赋点满的天才，光是在钢琴造诣上，怎么看都是邓佳鑫更适合这个角色。

贺峻霖不说完全不懂，对钢琴也只能说是一知半解的程度，至少《小星星》他是能畅快地弹下来。更何况他都多少年不碰乐器了，钢琴这种大物件更是少能接触到。

贺峻霖摆在这现成的钢琴小王子不用，为难我一个业余的装钢琴大师。这也就算了，还不能看乐谱和琴键，靠盲弹啊。

不是贺峻霖没志气，但要一个只能爬到半山腰还高反缺氧的人，让他登上山顶也就算了，且要一步到位，不如在他脖子上架把刀来的实在。

贺峻霖你也不怕我败坏了你的口碑。

贺峻霖说着就把剧本虔诚地合好放回桌上，大有罢工的气性。

何暨：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出身不就是跟音乐打交道的，对你来说不算太困难。

何暨不接茬，抽完一口烟挥挥手散掉，不经心调侃道：

何暨：也算个突破。

是啊，贺峻霖拍戏这几年突破的事物还算少吗，他连严浩翔都忍了，还能怕一架死物？

邓佳鑫：师兄别担心，其实就是看起来难点，我看了这里面统共没多少曲子，也都不算很难上手的，多练几次就能很熟练了。

邓佳鑫本想缓解贺峻霖的焦虑，但这话从他嘴里出来显然不可信。他俩水平就不在一条线上。

贺峻霖不一样，这很不一样。

贺峻霖开始考虑到底该不该因为跟何暨的交情折磨自己。

何暨：人家小邓都说了，没什么问题，再者有他在，免费蹭个私教课，也不算你亏。

何暨猜他在心里打退堂鼓。

邓佳鑫也欣然附和：

邓佳鑫：只要师兄愿意，一定很快就能学会，我会帮你的。

这两人一唱一和都这么说，贺峻霖再推来推去就显得太不专业了，他为演艺事业吃的苦头又不差这么一星半点，大不了熬一熬，把那几张乐谱刻进DNA里，后半辈子都忘不了不就行了。

后来贺峻霖才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个形容有多具体，他为了练这个钢琴差点没把命搭进去，甚至一听到那几首弹了上百遍的曲子就想吐的程度。

最变态的还不是这个，他还必须得蒙上眼睛，在一片无法触摸的黑暗里，仅靠脑海里背下来的那几张乐谱，然后十分没谱地用肌肉记忆在钢琴上复刻出来。

这个过程远比他想象的更枯燥乏味，这就好比吃东西，就那么一口吃的还要在嘴里反复咀嚼，就算是最喜欢不过的食物，这样几百个来回也一样会食之无味、味同嚼蜡。

贺峻霖觉得那些世界级的钢琴家简直可以称之为是艺术界的变态，一首曲子能十年如一日地练习弹奏，观众在音乐会上听到那一次的天籁，不知道是他们耗了多少时日和精力的自我折磨。

他没忍住冒犯性地问了邓佳鑫一句：

贺峻霖你每天都按部就班练习一样的曲子，不腻吗？

邓佳鑫与他并排坐在钢琴凳上，十指修长有力地在琴键上交挥自如，毫不费力地给贺峻霖示范他错了无数次的段落应该怎么弹。

贺峻霖的冒昧没有打断他的节奏，轻松回话：

邓佳鑫：不会，已经习惯了。

每一首他弹过的曲子，里面的每一个音符，对应的每一个黑白键，都在日复一日的印象加深中刻进骨子里，有时候甚至会错觉，他是为了钢琴而生。当然，贺峻霖的水平还到不了参悟的地步。

贺峻霖却觉得怎么都没有意思，悄悄叹了口气。邓佳鑫尽职尽责且毫无怨言完美的又示范了一遍正确指法，然后袖手盯贺峻霖的学成练习。何暨给他下达的任务就是短时间内让贺峻霖速成男主角的人设。

邓佳鑫也是个老实孩子，真就言传身教、倾囊相授，一点也不藏拙。专业能力对比明显惨烈，贺峻霖以为自己又行了，其实他不行。两个人你来我往陷入死循环里。

虽然说贺峻霖是个业余选手，但好在他不算蠢笨，只要他有意愿去学下来的东西，不管什么都一点就通。邓佳鑫的鼓励式教育也起到了很大的心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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