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四章何以报德

　刘碧玉垂下长睫，遮去眼底怨恨的幽光。　　庄遥站得笔直，如同她的人一样，正直，坦然，光明磊落。

　　空间一下子陷入凝滞，气氛很紧张。

　　刘碧玉刚刚的发作是装的，此时升起的疼痛却熟悉得令她心颤。

　　她紧咬着下唇，冷汗一颗颗滚滚而落。脸色惨白得透明，她拼命忍着，却仍控制不住那股令人疯狂的疼痛，放声尖叫。

　　倏地响起的惊声尖叫比刚刚更加凄厉，听得刘霞一颗心又揪扯了起来。忙坐到刘碧玉身边，抓着她的手，焦急地问：“碧玉，碧玉，你怎么了？说话啊，别吓我，好不好？”

　　剧痛一波波袭来，刘碧玉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次发作，刘碧玉明显比刚刚更痛苦，刘霞急得不行。

　　只能转头向庄遥求助：“庄医生，不管你和碧玉之间存在着怎样的矛盾和误会，能不能请你先救救她？”

　　庄遥唇角上扬，弯出讥笑：“刘小姐，刚刚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刘碧玉不是真心求医，她想让你把我扣下来，给她一个人医治。撇开别的不说，容瑞堡还有几个人等着我医治。她这种做法是不是太自私了点？而且，她没有诚意，为达目的不惜污蔑我。我不是一个纯善之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刘霞被庄遥说得无力反驳，许多事她并不清楚，真的不能就此下定论。

　　只是，有一点她十分肯定。

　　刘碧玉是她的女儿，不管她做了什么，她一定要先保住她的命。

　　她本身就是个护短的人，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女儿。

　　刘霞的脸色一变再变，庄遥已经预感到了些什么。

　　“庄医生，你和碧玉之间的恩怨，我并不清楚。你也说了，你是个医生，治病救人是你的天职。那么，你现在怎么能对碧玉见死不救？”刘霞脸色渐渐不悦。

　　“我说过了，她中的是蛊，不是普通的毒。我手上既没有用具，也没有药物。如果刘小姐执意要我救她，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再宽容一次，但必须是你们跟我回容瑞堡。当然了，你也可以听从刘碧玉的意见，继续扣押我。”庄遥给了刘霞两条路选，事实上，她并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

　　刘霞本能排斥：“我不去。”

　　庄遥没有回应，只静静看着她。

　　“啊……庄遥……救我……”终于痛得受不了刘碧玉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好痛，好痛……它又在我的血液里爬行了……庄遥……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对你……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吧……啊……”

　　痛得崩溃，不用庄遥逼问，刘碧玉主动交待。

　　刘霞脸色瞬间变得很尴尬，还是继续替女儿哀求：“庄医生，我替碧玉向你道歉，你就帮帮她吧。”

　　“啊……”刘碧玉疼得滚下沙发，在地毯上直打滚，凄厉的尖叫敲在人心坎上，惊心动魄。

　　见刘碧玉这么痛苦，刘霞恨不能替她受过。

　　“庄医生，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几十年了，她从没有哀求过别人。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庄遥幽幽一叹：“你们都弄错了重点。重点不是我不救，而是你们不肯。我再重申一遍，要治跟我回容瑞堡。拖得越久，她不止痛苦加倍，还很危险。”

　　“我回去，我回去，我跟你回去。”此时此刻的刘碧玉痛不欲生，要她做什么，她都答应。

　　犹豫的是刘霞，那是她结了三十几年的心结，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解开？

　　刘碧玉疼得满地打滚，拼尽全力才滚到刘霞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由于用力过度，指甲深陷入她肉里，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就算为了我，也不行吗？”短短几个字，刘碧玉问得无比艰难。

　　“我……”看着眼前痛苦不堪的女儿，刘霞陷入更加激烈的挣扎。

　　庄遥站得沉静又端庄，如同她的名字。

　　刘碧玉哀求不成，改为责怪：“你口口声声说要弥补我，帮我。现在我已经快死了，你都不肯为我妥协一点点。你是全世界最自私的人，你不配当人母亲。”

　　“碧玉……”刘碧玉的话如刀将刘霞一颗心千刀万剐，痛得她连灵魂都蜷缩了起来。

　　“好，我去，我去。”在刘碧玉怨恨得赤红的目光下，刘霞妥协了。

　　半个小时后，两辆车停在容瑞堡里。

　　庄遥先行下车，命人抬来单架，将刘碧玉放在上面，快速抬入屋。

　　刘霞很想跟进去，可脚却似被灌了铅，重得抬不起来。她只能怔怔站在原地，看着女儿被抬入屋里，那一阵阵剜心的尖叫也渐渐变小。

　　太多的往事片段浮上心头，刘霞满脸纠结，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汪坤匆匆跑来，激动难抑，嘴张了好久才发出声音：“小姐……”

　　刘霞本能转身就走，汪坤大喝一声：“小姐，三十年了，老爷子日日夜夜都在盼望你能回来。小姐，进去看看老爷吧，他真的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刘霞想走的，可地上仿佛有块磁铁，吸住了她，让她无法移动分毫。

　　汪坤来到刘霞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哽咽：“小姐，求求你了，去看看老爷子吧。他真的病得很重，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小姐，我知道你对老爷有什么误会，我以我的性命向你保证，老爷绝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

　　“没有吗？段纯不是他杀的吗？”提起爱人，刘霞悲痛难耐，更是将这种难以言述的悲和痛化作了恨。

　　其实，她更恨自己。

　　她表面上说要替他报仇，也做了，但她下手不够重。她还留了余地，否则，就算汪坤赶来也已来不及了。

　　是她，是心底那个她，放了老爷子一马。

　　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很自责。

　　两个她折磨得她几乎崩溃，渐渐的，她只能变成一只鸵鸟，将自己埋起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

　　可午夜梦回，各种极端的情绪就缠上她。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汪坤震惊万分，瞠目结舌：“小姐，你在说什么？老爷子怎么可能杀人？”

　　“汪坤，几十年不见，你的演技倒是益发如火纯青了。他杀段纯是我亲眼所见，难不成还有假？”刘霞越说越生气，忿恨难平。

　　汪坤被怼得一头雾水，但他不敢再激怒刘霞。

　　她好不容易才回来，若是被他气走，他怎么对得起老爷子？

　　想到这里，汪坤沉下心来，垂首敛眉：“小姐，有些事，我不是当事人，也不知道内情。小姐，这里风大，请到里面坐吧。”

　　看着汪坤花白的头发，刘霞突然有些心软了。

　　记得小时候，汪坤对她的十分疼爱一点都不逊于老爷子。

　　有时候老爷子过于威严，她更愿意跟老爷子说心事。

　　一眨眼，三十几年过去了，汪坤老了，她还将对老爷子的怨气发泄到他身上，真是太不应该了。

　　“汪伯，对不起。”刘霞的道歉让汪坤惊喜不已。

　　连声说：“小姐言重了。快进去吧，到里面坐。”

　　刘霞摇头：“我还是克服不了自己的内心。”

　　“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老爷子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你指控他的罪名太大了，小姐，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老爷子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吗？”汪坤忍不住又替老爷子辩解了一句。

　　其实，在外人眼中，他就是老爷子的左膀右臂。老爷子做了什么，他一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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