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化病：旧忆

卫西风一开始时并不觉得自己生病了。

他的体质自小优越，在冷宫那样的环境都能如野草一般顽强生存下去。

更别说如今只是坐在马车里，被载到南山太微去，周围还有侍者一直嘘寒问暖，将他当做什么贵人一般，让他难受至极。

虽然卫西风厌烦这些人围着他转，浑身诉说着排斥，直接凭空划开了一道线，让他们保持距离。

但在其他方面，作为国师的人，他仍旧是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所以当他的头晕愈发剧烈，甚至开始隐隐作痛后，及时被侍女发现，然后禀报给了国师，卫西风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不过手中的刀刃取走了几人性命，就虚弱至此，果然不成器。

卫西风一想到国师会这样认为，就感觉头更疼了。

灼热的温度由胸膛弥漫至大脑，将他的所有理智都融成了浆糊，可心情却如坠冰窖。

只知道不能在国师面前形容狼狈，他还勉强自己沐浴，换上了里衣。

漫漫长夜，檐底铃声好似玉佩轻摇，偶尔有鸟雀啼叫，虫蚁窸窣。

国师赐予的药丸被他拿出几颗放进了一只香囊中，清幽浅淡的香气经久不散，在往日里可以让他睡得好上一些。

可惜今天这法子也失效了。

薄薄的锦被已经被卫西风揉作一团扔到了床角，平整昂贵的衣服也惨遭蹂躏，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他一手搭在发烫的额头上，一只手放在心口，只感觉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生病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为什么那个人还不来......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来呢。

卫西风忽然想起了从前某日在冷宫里的时候，他听到的一位嫔妃和老奴的谈话。

那满脸褶皱的嬷嬷感慨道，若是废嫔当年能有一个孩子，如今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皇帝因为宫中某个受宠的妃子生下了皇子，接连几日都宿在了她宫里。

皇子一生病，皇帝便从别的宫里赶来了，旁人留也留不住。

废嫔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听见一声冷笑。

“生病？那你就看看她能猖狂到哪日吧，皇后眼里可容不得这种人。”

紧接着嬷嬷大惊失色，连忙要让女子住嘴，还心虚地看了看周围。

女人看见嬷嬷走了，便进了内室，倒头睡在床上，整个人麻木到了极点。

到了这时，卫西风便去她桌子上将一些吃食拿走。

孩子的食量也并不是很大，但那些宫人偷工减料之后，他也总是饥饿。

卫西风那个时候不明白废嫔为何冷笑，不过后来知道了皇后真面目，他也大概猜到敢拿皇子争宠的妃子的下场了。

如果母亲如今还在，是普通嫔妃，他生病了，卫帝会来看他吗？

他突然很想知道皇帝在发现自己的孩子被皇后所害之后的反应，而后又自嘲一笑。

恐怕对方的孩子太多，妃嫔无数，连名字也记不清楚吧。

思绪就这样胡乱延伸了不知多久，国师来了。

可以埋在对方怀里的那一瞬间，卫西风几乎是立刻放松下来，所有的自怨自艾和愤懑都消失了。

不论怎么否认，如今他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国师。

能给他带来安心感的，除了手中的刀之外，便是国师了。

“大人，我头痛。”

“我是不是着凉了？”

少年可怜兮兮的哀求，将脸蛋凑到国师的掌心寻求安慰。

我还有用，我还能为你杀人，别放弃我。

在仇人怀里找寻那一点点微弱的情感，卫西风都觉得自己可笑。

但是趁着这场病，就当我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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